回家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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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放学了，学校门前停满了大大小小、东去西往的车辆，拎着包的，空着手的孩子们，又在争先恐后地挤上车，让回家的思绪在车厢里晃荡碰撞，幻化成一碗热面和一庹热炕。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伫立窗前凝视窗外，或踟蹰校园看回家的脚步匆匆，思量着如何把回家的心情塞进那些车厢中，或者说把这心情邮寄在岁月的风中，让它飘落在我父母还在熟睡的炕头。
　　自参加工作来，我就一直生存在这个物欲膨胀、人情淡漠的小镇，蜗居在一套几十平米的住宅楼上，娶妻生子，也算有了遮风挡雨的栖身地，找到了情感的归宿爱的港湾，可能也算是个家吧。可不知为什么，工作之余、夜阑人静之时，总会有缕缕乡愁袭来，总会有父母衰老的容颜浮现于眼前，想着母亲的手擀面，想着家里的热炕头，不知不觉就会回家的念头。特别是工作上不顺心，情感纷乱心绪不佳之时，这种感觉就更加浓烈和凝重，魂牵梦萦，飘落心头。于是，在心里酝酿着积攒回家的情绪，想象着父母的叮嘱，想象着父母慈祥的眼神，想象着父母炕头泥土味的温馨。
　　就这样，回家的思绪如潮奔涌，又似陈年老酒浓香四溢，一周，两周，三周，最多超不过一月，这种情绪就会丰满成熟。我便会憋着满肚子的话语、一脑子念想，急匆匆地和那些孩子们一道挤进车厢，去追寻那一碗热面和一庹热炕的温暖。
　　然而，每次回家，我都感到非常纠结和无奈，都会生出很多的感慨来。浆水面依然可口，热炕依旧温暖，而父母的话语却似乎不那么亲切了——父亲说：“你是怎么来的？坐车还是骑摩托（我有时骑一辆破旧不堪的摩托回家）？唉，看你这些年怎么混的！你看人家志雄回家开的是小车，一下车就给村里叔伯们装——-吉祥兰州烟（每盒价格约20元），可你呢，我都吸不上你的好烟啊！”母亲那边也开腔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都一样受苦供娃娃上学哩，人家的娃娃咋那么争气，志雄在县上当局长，给家里盖起了两层楼不说，每回都要孝敬他娘两、三千元，我家的娃娃！唉，就别说了！”说完，父亲和母亲就会讪讪而去，忙各自的活了。
　　每逢遭遇此番情景，我心里就如倒了五味瓶，百般况味涌上心头，刚吃下去的热面在胃里翻江倒海，热炕也如同热锅一般，我顿时如坐针毡，心悸不止，惶惶不安，羞愧、内疚、自责————，许多念头在我脑海里跌跌撞撞，让我如坠深渊，混沌得理不出一点头绪，曾经跳跃心头的家的期许和牵念也消褪了许多。回家，竟如此让我心头颤动！
　　其实，这也怨不得父母，都是我这这个做儿子的不争气！工作这么多年了，事业上平平淡淡，碌碌无为，既没有博得一官半职，也没有声名远播，当然不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光宗耀祖。妻子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家闲居，两个孩子上学，一家人的生活就靠我微薄的工资收入，羞涩的口袋让我时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回家只能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百元大钞，略表寸心以报春晖。至于轿车、豪宅什么的，我只能是在情绪好的时候做个黄粱美梦就满足了。和村里在外工作的那几位相比，我的确诚惶诚恐无地自容：我活得太窝囊，大概是得不到命运之神的垂青和眷顾吧。
　　我什么都没有，却要让乡愁在心海澎湃，让回家的思绪绵延，进而成为回家的冲动。及至回家了，却发现老家村庄和我所在的这个小镇一样物欲膨胀，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有钱人的陪衬，不过给父母带去了更多的失望，回家的梦想在世俗和物欲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有让我失落得只剩下麻木的躯体。或许这是生我的那个村庄、我的乡亲的一种进步吧。
　　世事无常，一切事物都是这样：没有走近之前，在憧憬中它是那么诱人那么美妙，而一旦靠近了拥有了就会觉得那么平淡那么乏味，回家的况味也是如此！
　　那么，就抑制回家的冲动，封锁回家的情绪，摆脱尴尬和无奈吧——有时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但过不了几天，家的影像却愈益清晰，回家的情绪又在萌动，想到自己已身心疲惫行囊空空，只能又陷入纠结和彷徨之中，如是左思右想，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回家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和感叹号！但无论如何家一定是得回的，让回家变成省略号，那该是多大的悲哀和痛楚啊！
　　回家的路很短，但回家的思绪却很绵长！所以每当周末看着那些拎着包的，空着手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挤上车，不由得艳羡起来，还是没有长大的好，至少回家的想法很简单、回家的心头没有太多的负担！
　　上苍何时眷顾我，让我意气风发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