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灯

kewins

南国的冬天不下雪,但我的心已被冰封。缘尽了，人走了，梦醒了，我的心也死了……
苍白的时间、苍白的阳光，我空空的驱壳里那苍白的灵魂也将要游走。麻木的我面对失恋已经没有了泪，失去了哭的本能。我失去了他，在这世界上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死才是最好的解脱，我知道自己很愚蠢——为了一个负心汉自杀，这不值。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因为我已失去了理智。
锋利的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深深刺入我空荡荡的眼眸，已没有任何感觉。
刀片已放在左手的脉上。我知道，只要稍一用力，我的生命就会流出体外，随着血液一点一滴地消失。
我感到左手腕一阵冰凉，血像喷泉的水一样喷出。我觉得自己的灵魂正一点一点飘出体外。渐渐地，我的神智开始模糊，眼前红色的血液也变成了苍白的光芒。我没有任何感觉了，大概就快要进入另一个世界了吧。
可是，就在一刹那，我清醒过来，怎么会这样？我看看自己的手腕，深深的刀痕还在，但不再流血。已经流干了？血流干了会清醒过来吗？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可以站起来了，虽然很无力，但我还是支撑着尽全力站起来。地板上有好多血，很可怕！四周也很寂静，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十点，照往常，必定喧闹一片，但现在却了无生息。爸妈也不知去哪儿了，刚才不是还在看电视吗？安静得有些可怕，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我听见了开门声，爸妈回来了。他们满脸忧郁，眼里布满血丝，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这孩子，为什么会做这种傻事呢？”妈妈说着，眼里的泪滚落下来。
“别太伤心了，我们女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爸爸显得底气不足，声音低沉沙哑。一会不见，他竟老了许多。
我暗暗吃惊，莫非……
“爸，妈，到底怎么了？”我问他们。我不忍心看到父母痛苦的样子。
可是他们好像没有听见，互相搀扶着回房去了，“嘭”一声房门关上了。
我急了，在门口使劲大喊：“爸，妈，是我啊！你们的女儿啊！为什么不理我了？妈……”
“没用的，别白费劲了，他们听不到的！”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下意识的回过头，之间一个面色苍白的陌生女孩站在客厅中间。“你是谁？”我警觉地问道。
“我是谁？你的同类！”陌生女孩回答。
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的同类？谁不知道她是人？
“你怎么进来的？”我的话里充满了敌意。
“我喜欢到哪就到哪！”她冷冷地回答，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情。
我更糊涂了，细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一袭白色的长裙，恰倒好处地显示着她那修长的身段，柔柔的秀发像瀑布一样，衬着白裙，显得更黑更有光泽，是个标准的美人。但脸色太苍白了，苍白得令人窒息。
“为什么他们听不到我说话？”
“因为你已在另一个世界里！”又是冰冷的声音。这种声调和她的人正好相配——同样的冰冷。
“什么？另一个世界？我死了？”我不相信地环顾一下四周的环境，没错啊，我是在自己家里，而且身体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是的，你已经在另一个空间了！”她又毫无感情的重复一次。
“什么另一个空间？你越说我越糊涂。”
“你死了，你不是人，是鬼！”
“我真的死了？”
“你不相信？你说的话你父母已经听不见了！”她依然冷冷的。
“那么说，你也是鬼了？可为什么你却和人一样？”我对她的恐惧慢慢减弱。
“你以为鬼真的都是青牙獠面的吗？哼，其实鬼和人差不多！”
“我的的就这样死了？”此时我心中升起了莫名的留恋。
“严格来说，你还未完全死去，以为你的身体还未断气，正在医院里接受急救，但不久就会……”她冷冷得说着，但面孔却柔和了许多。
我默然……虽然我是自杀的，但一想到妈妈憔悴的脸，爸爸紧皱的眉，还是放不下……
“你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死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像她这样的女孩——年轻、漂亮、充满活力，一定生活得很快乐，没有寻死的理由。
“冰雪，被男朋友抛弃，吃安眠药死了！”她依旧冰冷地回答着，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果然，名如其人——冰雪，不过没想到我们还真是同道中人。
“傻瓜！”冰雪说，“做鬼哪及得上做人？做鬼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零零的独自漂泊，随风而去。风向南，你就得向南，风向北，你就得向北。没有固定的处所，只有无尽的孤寂与凄凉，还是做人好！而且其它的鬼还会有投胎的机会，但我们这些自杀的，因为违了天命，没有转世的机会，只能永远游离流浪！”
“孤独挺好的啊，一个人逍遥自在，远离人世的情恨，不用见不想见的人。”我说着，望望自己不沾地的脚，开始幻想着飘荡的鬼魂生涯。
冰雪冷冷地叹了口气：“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突然，客厅的电话铃响了，妈妈出来拿起话筒。
“你知道是谁打来的吗？是医院，说你快死了，通知你父母尽快赶到医院见你最后一面。”冰雪的声音很平静。
有种很怪的感觉，我竟然在另一空间听到自己快死了。
妈妈放下电话，脸部微微抽动着喊爸爸：“快，快到医院去。”
“什么？”爸爸急步走出房间。
“医院来电话了……”妈妈已泣不成声了。
“快，咱们快走吧！”爸爸的声音在颤抖，透露着沉痛的伤感。我隐约看到他眼中的泪在闪。在我心中，爸爸中是很坚强，向来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我心中悲痛不一，我很后悔，后悔自己的鲁莽，后悔自己的幼稚……。想起人世间的种种好处，父母的疼爱，朋友的关怀……但这一切都将离我很远很远……
“你后悔吗？”冰雪冰冷的面孔露出一丝温柔。
我点点头。
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你不是说我未完全死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你想再做人？”
“嗯!”我使劲的点头,死的念头已随父母的泪烟消云散了。凭知觉,我觉得只有眼前这个女孩能帮我。
冰雪望了望我，犹豫了许久，才告诉我：“这要看你自己了，此刻地府的鬼差要来索你，把你带走，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他们很快就会来的。现在你身上有三盏生命灯，很容易熄灭，一盏在你额头上，一盏在左肩，一盏在右肩，只要三盏灯都熄灭，你就完了。一会会有人在背后叫你，可能是你的亲人，你的朋友，又可能是我，但你却不可回头看，那是鬼差用各种假音、幻象来诱惑你。你要拼命向前跑，不停地跑，不要回头，切记！当你跑到医院，找自己的肉体，返回体内，你就复活了。”冰雪的声音越来越细，“我泄露了秘密，他们要把我吹散，化为飞灰了。”她的形体也越来越模糊。“小心，不要被迷住，快跑吧，没时间了！”
后面已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她，快抓住，别让她逃了！”一个恐怖的声音响起，我拼命地跑着，跑着……
“别跑了，到妈妈这来，我的乖女儿……”是妈妈，是妈妈的声音，我情不自禁放慢脚步。突然想起冰雪的话：“不能回头！”我又赶紧加快脚步。前面又冒出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闪着绿光的眼睛，又长又粗的舌头伸了出来，不停地流着唾液。
“女儿，回来吧，那只怪兽会吃了你，转身回到爸爸这来……”是爸爸的声音，不对，这一定又是假象。
“回来吧，我是林。”我的心猛地一震，是他，是那个曾经让我心碎的男孩，“回来吧，我在你深厚，我们重新开心，别跑了。”我禁不住回过头去。“吱~”左肩的灯灭了。深厚哪有林，只有两个面目狰狞的鬼差，手里拿着铁链和铁棒，正朝我扑来。我叫了声惊魂未定地又开始拼命的跑向前去。
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了。突然我头顶上一阵呼啸，一条粗铁链眼看着就要套在我头上。“要是给他们捉住，你就完了！”冰雪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于是我本能地向左偏开，避过了铁链，但右肩的灯忽闪一下便熄灭了。
“三盏灯一熄，你就没命了！”我只盛夏额头上唯一的一盏生命灯了。眼看马上要到了，妈妈在一张病床前抽泣着，我也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孔，被氧气罩罩着死气沉沉的。
还差一点就到了。
“我是冰雪，前面是家乡，不要过去，回过身来才是正路，快来啊……”是冰雪？前面是幻觉？正路在后面？不，这一定又是假象，我不能上当。就在这时，一根铁棒朝我打来，我只觉得两眼冒星，但还是紧咬着牙，跌跌撞撞继续向前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不能失败！
忽然，我听到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哈哈……还不是让我们抓到了！”我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散尽，额头上的光亮也在渐渐熄灭。尽管现在只差一步，但我已精疲力竭了，没有力气再跑了。我想这次真的完了，不能再回到人间了，只能永远地漂泊，做一个游荡的灵魂……
“千万别倒下，快扑上去，快点！”是冰雪的声音，真正的冰雪的声音。
我将最后一点扑到病床上。那一瞬间，我又听到了那个混沌的声音：“算你走运，给你逃了。”
我终于又回到了人世间。
不知另一个世界的冰雪怎么样了，为了我，她已经耗尽了全部元气。我想，只有让自己好好地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盏生命灯，它才真正照亮着自己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