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不断线：漫话吴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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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很瘦，浑身由皮和骨头组成，这大概是因为午饭丢失过多的缘故。据说一旦画起画来，中午饭往往被他省略了。吴冠中跑得也挺快，有一次赶火车，因为被一幅美景勾住，画完速写才想起火车事儿，于是他跑出了比兔子还快的速度。吴冠中十九岁还爱上过一女护士，却不敢表白，偷偷打听了名字，写下无数绵绵长信，后来终于收到一封回信，信里说——你这个年轻人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后行，老给俺一个老太太写情书算咋回事嘛。原来，他把人家的名字偷错了。
　　
　　吴冠中有句名言叫“风筝不断线”，其实这句话相当寻常。假如把画家的作品都看作“风筝”，风筝不断线人人适用人人都用。当然，区别在于谁家风筝糊得好、扎得妙，谁家风筝飞得高、飘得远。多好多妙、几高几远，那是实力和水平问题。断线之风筝，或许才真称得上“纯艺术”，可惜那已经不属于人了。属于人的艺术，确实不易断线，因为那线牵着人性、人灵、人情。一句寻常之语，吴冠中说出来便享受到名言待遇，那是因为画坛天空吴氏风筝长飞高飘、曼妙多姿、悦目妖娆、引人注目的缘故。
　　
　　其实真要是画风筝，把长线明画出来，属于极不高明甚至是愚笨技法，此种“暗线”处理方式正符合中国画意趣追求，事实上明线恐怕连西人画都未必下的去手。风筝一词，“筝”虽为主体，但“风”字却不容小觑。时代风气，观众认知，市场选择，都是风；艺术规律、创作规律，其实也是风。所以画家要有点知风、测风、御风的本领才好。风里当然有运气，但风里也有狂风卷风邪风类，把风筝吹散架绝不是啥新鲜事儿。
　　
　　是顺风扬帆还是逆流搏击，体现着画家的选择和追求。直觉告诉我们逆流而上似乎是“可贵”的，有成就的大画家好象经常如此。细一想又有点问题，所谓“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有好风你不乘，明摆着保守、刚愎和傻冒。所以只好把前话匡正为“顺良风扬帆、逆恶流搏击”。这话座在吴冠中头上，那便是当中国画被视做末路穷途时，他逆流搏击；当西方艺术被视做腐水恶兽时，他逆流搏击；当文革政治画洪流滔滔时，他逆流搏击。也许“搏击”这个词儿显得太猛，那就叫“坚持自己”吧。而改革了、开放了，画坛复兴了，他也不必冒逆流而盖顶了，总算是顺风扬帆、轻舟已过三重山了。
　　
　　何谓“三重山”？第一山叫西画民族化，第二山叫国画现代化，第三山叫作品吴氏化。翻越三重山的吴冠中，较劲努力和奋勇参悟自不必说，也让我们来找几条属于他的“幸运”。他人生的第一个幸运，或许是赶上并考上了公费法国留学；另一个幸运，应该说他遇到了不少好老师，比如潘天寿、林风眠、吴大羽、刘开渠，比如法兰西院士苏弗尔皮等等；还有一个不算幸运的幸运，文革中他倒霉不够彻底，怎么不够彻底呢，因为调单位、画长江等一些机缘巧合，让他恰巧避开了一些有可能的大型厄运。另外，还可以再算上一个大家都幸运的幸运，即赶上了中国巨变之时代。
　　
　　“吴冠中”这个名不知为谁所取，总之取得不错，要是“吴冠球”是不是更好？那也未必，适可而止嘛。吴冠中还有个名儿叫“荼”，也很好，“茅草上白花”的意思，如火如荼，跟他的画笔亦大有缘分。吴冠中自己说年轻时候的最大理想是当作家，因为受鲁迅的影响。不过，我还是支持他当画家，大家都知道，不愤怒难出好作家，愤怒或不愤怒却都不影响出好画家。画家比作家寿命长，道理也明摆着。
　　
　　吴冠中想当作家，倒也不算做无米之炊。前些年，早已过世的大画家陈之佛先生家中发现了其手抄的一篇作文，竟然是吴冠中1946年参加公费留学考试时所写应试作文：《试言中国山水画兴、盛于何时并说明其原因》，这作文搁到现在绝对属于高考满分作文，否则阅卷官陈之佛先生也不会一笔一笔抄下来珍藏。这些年吴冠中写了不少文章，也出了若干本书，有一点可惜，书里文章有不少水分，特别是一些应景、应酬之作。
　　
　　传统中国画讲究诗书画印，吴冠中的诗、书、印都不是强项，近些年他好象对书法有了些喜爱，写了些可以当画看的汉字，偶尔神品，不少妙品，个别的给人以不伦不类之感。吴冠中为画的主要题材是江南风物、山水花鸟。他似乎练成了周伯通那种双手互搏的绝艺，左手东方，右手西方，油画、国画、水彩画、水墨画、彩墨画，在他笔下似乎已没有了画种的区别和鸿沟，或者说他养出了一名混血儿，抽象、印象、造型、写意，彩块、线条、对比、曲韵，都成为了他得意的所在。如果绘画叫做美术，那吴冠中清新斑斓、丰富多态的作品，还真对得起美术的“美”字。
　　
　　吴冠中和范曾是中国画坛两大长老，都有点笑傲江湖的范儿。说起二人特色，假如范曾吹的是唢呐，那吴冠中弹的则是琵琶；假如范曾唱似老生一派，吴冠中唱则接近花旦一路。范长老作品有诗、书、画三绝之势，吴冠中则具中西双剑合壁之姿。有趣的是范先生这些年也开始著述立说，看来既立画、又立言很有吸引力。可能是因为我更喜欢风花雪月，所以假如让我在二人的作品选十幅，选范老一二幅对于我已经差不多了，其余的八幅，我是要到吴老的作品里采摘的。
　　
　　批评吴冠中的人，总把讥讽其作品为“装饰画”当成极大乐事，这无疑是在肯定吴冠中在绘画造型艺术上的卓越创造和表现。这让我想起了张艺谋导演被誉为“风景片大师”的悲惨遭遇。我发现现在流行的批评至少有两种情况特别讨厌，一种叫“鸟瞰式批评”，一种是“串门式批评”。啥叫鸟瞰式？站在高空一看，台湾小巧玲珑不够广博厚重嘛，大陆广博厚重不够小巧玲珑嘛；你这书太活泼了欠严肃嘛，你这书太严肃了欠活泼嘛；你的搞笑片太搞笑了缺艺术啊，你的艺术片太艺术了缺搞笑呀。串门式？更简单，批评黄瓜时嫌它不如西红柿浑圆，批评西红柿时嫌它不如黄瓜修长；你家太豪华批你奢侈，你家太简陋批你没品位；批痞子文学的作者是痞子，批天价相声的相声演员没道德，概念间、范畴间互相串门。
　　
　　所以现在批评家不值钱，乱弹酷评满网飞，为什么？门槛低，没技术含量呗。你还别说，这两种批评挺有人缘和市场——胖子确实不如瘦子轻盈呀，瘦子又确实不如胖子稳当呀，横竖都有道理的。其实艺术作品大都是个例，评论想概其全，其实忘记了“求全”竟是一种偏。
　　
　　无论如何，我欣赏艺术作品，最看重的是创新，对传统的创新是大新，对自己的创新是小新，小新大新都好，“蜡笔小新”也好。而且我认为，艺术创新不是追寻源头，最重要的是探索未达，在这方面，吴冠中做得不错，一新涣然。吴先生老了老了，有了些“大嘴事件”，比如“笔墨为零”、“美协衙门”、“画展妓院”等等，我认为比较可爱。但吴冠中的“穿着打扮”一直不怎么样，有点跟他的美画不配套，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开展中西服饰如何结合出新的研究有关罢。

linnaking1990

最后一副有意境:loveliness:

tiantangb

太长了，天。。

012yyp

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