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

jodolom

终於下雨了。

　　打开阳台的铁门，我倚著有些斑驳的墙而坐，被风吹散这一季
的雨丝，清冷地拍打我的左肩，像是代替我还没流干的泪，原本预
期会哭的脸庞，竟聚集起一抹微笑。

　　你已经走远。更正确的讲法是，你从来没走近过。

　　悬挂在外的米黄色制服，风雨里摇摇摆摆著，我眯起眼凝视，
米黄色的焦距，是我们数也数不清的高中轻狂岁月。

　　乍看之下像泛著黄的制服，雨势中逐渐湿透。

　　泛黄的青春，淋湿的岁月。

　　当我们站在青涩的时光里，以为全世界就是无垠蓝天。

　　总是会来场倾盆大雨的，你说。


　　那是升高二的开学，学校早就在暑假帮我们排好类组名单，重新
分过班，整个暑假的辅导课让班上的热络熟稔取代了陌生，而你是之
后才毅然决定从二类转到三类来。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默默趴在硬梆梆的塑胶桌子上，看似小
憩，其实半张著眼观察班上来来往往的互动。那时我背著沉甸的书包，
好奇地伫立在门口张望，新面孔的你突兀出现在班上。

　　从我对你有记忆以来，你常常穿著密不透风的运动外套，还有一
年四季不曾更改的运动长裤，深蓝色的外套下，掩盖著甚么？你从来
不肯说明，就像日后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少了你的真实。

　　几次的换座位后，你的位置换到我的正后方，你跟班上的男生们
早建立了一定的熟悉，不擅和女生打交道的你，总在我上课频频和老
师的问答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上几句。

　　自你的谈话中，我知道她的存在，才明白你压在国文课本下，那
些排列在补习班广告传单上的文句，是给她的无尽思念，一遍又一遍
地。

　　除了她，你的最爱就是篮球，你说篮球是你生命无法割舍，那么
她应该是你生命不可或缺，只是你从没说出口。


　　「穿著外套打球不热吗？」我坐在离篮球场最近的树荫下，双手
靠在脸旁大声地询问你。

　　独自练习射篮的你随性地摇摇头，没有因我的问题而停下动作。

　　我自讨没趣走开。热爱篮球和她的你，执著到旁人无法介入的境
界，任凭我努力靠近，始终徘徊在你捍卫的世界之外。

　　好几遍，你因为打篮球而严重受伤，信誓旦旦说要戒掉这样的喜
爱，却又在不久后，重拾篮球回球场挥洒汗水，那似乎已成了瘾。

　　戒不掉的篮球，和她。


　　班上女生之间说著，你的脾气暴躁，是个对女孩子也会发飙的人。

　　我并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只是莽撞地想要多接近、再多接近
一点你的世界，却没发现自己不过在原地不停绕著圈圈，你设下的圈
圈。

　　你有对我说过，不喜欢人家碰你的头发，我以为是玩笑话，没有
记下，也或许是我太过自满和你当时的交情，认为你不会随便对我发
脾气。

　　直到那天下午，我在嬉闹中轻触到你的发梢，你严肃地跟我重复，
不喜欢人家碰你的头发。

　　「可是我就是碰了怎么办。」我难得的挑衅语气，想都没想就脱
口而出。

　　砰！

　　你重重打了桌子，不顾下课时间已经结束，我的笑脸僵住，吞吐
地向你道了歉便转过身去，我想你一定没有听到我的抱歉，就像你没
听见旁边同学劝你别动怒的话语一样。

　　转回自己座位，我刻意把目光停留在课文上，仍然止不住眼泪想
夺眶的冲动。

　　我不是被你突来的怒气所吓到，而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难过。

　　原来我跟你的关系，不是我想的那样靠近。

　　经过那次的事情，我逐渐疏离你，尽管事后你解释你的生气是对
事不对人，我和你的距离已经拉不回来。

　　不管是你想找我讲话，或是即时通上的对话，我一律以冷漠处理。

　　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心中的落失。

　　那是一种被高高举起后，又被重重摔下的感觉，摔得我好疼、好
疼。

　　自始至终，我都被你隔离在外，隔离在你的真实外头。


　　一直到很后来，几乎都快忘记那段过去，在我跟你的冷漠相处的
二年级下学期，四月一日愚人节晚上，我到处愚弄在即时通上的男生，
先是段深情的告白后，再告知愚人节快乐。

　　忘了考虑前车之鉴，和同学串通好后，轻率地密了你，对你假意
的告白。没料到你信以为真，接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为了最后戳破
谎言的得逞，我跟同学只好说著更大的谎。

　　「你之前跟我不是很好吗？为甚么后来又对我变得冷冷淡淡？你
这样告白我才不会相信。」你在即时通的对话框中送出这一段问句。

　　我愣了很久，心中埋藏好的感情，冷不防又被挖了出来，直到你
下了线，我还迟迟无法回应。
　
　　草草打了封简讯跟你说声愚人节快乐，躺在床上，我试著厘清自
己的感觉。

　　也许是该正式回到朋友身分，不再对你抱著那一点点的暧昧情愫，
对毫不知情的你不公平，也对长期武装的自己不公平。


　　恢复了友好关系，我跟你比以前更加无话不谈，可能是少了我那
隐隐约约的暗恋在作祟，与你的对话自然许多，我会告诉你很多生活
的琐事，或是笼罩在升学主义压力下的怨言。

　　包括了以前从来不会向对方提起的感情世界。

　　我早就明白她在你心中的地位牢固，多了自知之明，我不会再奢
望排名在你心里，所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你有某甲还有某乙在追我。


　　我喜欢你。那晚，你突然这么对我说。

　　受宠若惊的我没有想过，当时的你可能只是一时寂寞，想都没想
就答应了，过去那些封闭起来的感情在一夜之间倾泻而出，淹没了我
的理性和判断力。

　　就在我欣喜的情绪中，没发现你面对我的微微蹙眉，我该发现的，
你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

　　第五天的中午，你传来简讯说要作回朋友，我关掉了手机，趴在
桌上哭了起来，眼泪濡湿米黄色的制服，我终於明白，你说的那句话
是甚么意思。

　　无垠的蓝天，总会来场倾盆大雨的。

　　你就是那场大雨，你预谋好袭卷我的阵阵大雨，打湿这些日子以
来的笑容，而我竟然逃也不逃地淋湿在一次又一次的雨季。
　　

　　雨，停了。

　　有些故事不需要太圆满的结局，它需要的是一个离别，离别了那
些苦涩、那些湿透的眼泪。

　　高雄最熟悉的太阳露出脸，我站起身来，可以感觉微风轻拂过制
服，湿漉的米黄色制服上，有著丝丝风干的痕迹。

　　大雨，真的该停下了。

　　再见，是再也不见，那场大雨，和你。

一年都活在冬季

纯真的爱恋！是你的真实事情吗？！
有过还是很不错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