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是我多年老友,有多少年了呢?算起来起码有七八年了吧!我才到上海的时候,他还在北京,我们就知道彼此的存在。那时虽然没见过面,没聊过天,但胖子的名字,我听了起码一百遍不止。没办法,谁让他和我的男闺蜜是发小呢! 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胖子也到上海了。到上海之后,我们一群人就混在了一起。为什么是一群人呢?若有心结交朋友,朋友圈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时间不长,以我和男闺蜜为中心的圈子就集结了十来个志同道合,周末一起混吃混喝,听音乐看电影爬山逛公园的朋友。我们这群人建了个群,经常在群里扯着淡,约着一起出去玩儿。 一起玩的次数多了,彼此就越发的熟悉了。本来我对胖子并没有特别的感觉,直到有一天,一起吃饭的时候,胖子正在跟他家人打电话,一个朋友突然说:“你有没有发现,胖子跟他妈妈说话的语气和跟你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大吃一惊,我在胖子心里的地位啥时候就媲美他妈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呢! 大伙儿显然跟我一样,都想歪了,于是一起起哄。那朋友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妈妈说啥,他都点头‘嗯,好!’,他跟你说也这样,你说啥他都说好。”我再次大吃一惊,有么?我还真没注意到。那朋友补充“他跟别人都不这样,只有你和他妈妈才这样。”我瞬间脸红。 在这之前,我对胖子并没有特别的想法,怎么突然就心虚了呢! 被人指出来,自然处处留心,发现果然如此,居然起了刁难之心。拿一些自认为相对比较困难的事情让胖子去做,他还是微微笑着“嗯,好!” 他答应的爽快,我却有些内疚,何必欺负老实人? 玩了几次之后,就没有再刻意刁难了,只是从此,胖子在我心里,跟别人已经不同了。 也有人问胖子是否对我有意思,胖子极力否认:“哪儿能呢,我只是觉得她人不错。”可是胖子的行为举止和他的说法完全相悖,他待我,似乎总是比待其他人要好很多。而他偏偏又表现的那么明显,不得不让人起疑心:一起去饭店吃饭,如果我在玩手机,他会先把我的碗筷烫好才烫他自己的,却不肯帮别人烫一下;如果恰好我坐在他旁边,即使他在跟别人讲话,也会不动声色的把我爱吃的菜夹到我碗里;一起出去玩,他会主动帮我拿包,走在我左边,随时照顾我的情绪,就像默契已生的男女朋友一样。 而只要有我在的场合,他无论在做什么事情,眼睛的余光总会不经意间瞟过来,照顾我或询问我。渐渐的,大家习惯了他对我的好,不再大惊小怪,他再否认的时候,顶多一个“切”字加一个白眼扔过去,不再多说什么。 我知道他喜欢我,这不是嘴上否认就真可以否认得了的。年轻的女孩总是有这样的本事:男孩喜欢不喜欢她,即使什么都不说,即使嘴上极力否认,她也能看出来。喜欢一个人,眼睛会发亮,瞳孔会放大,嘴角会不自觉上扬,就连说话的语调,都会变得特别轻快温柔。 那时候我也单身,和胖子相处的久了,越发感受到他对我的好,忍不住想,其实,他做我男朋友也不错。然而他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既如此,作为一个女孩子,一直以矜持为自我行为标准,也不好主动提,于是日子就继续过,我们继续跟大部队一起混吃混喝。 那时候,我们一群人都足够年轻,都是十足十的屌丝。而这群屌丝在婚恋场合最大的问题在于不了解异性的心思,不能跟异性有效沟通,总是会受到各种挫折。不知道谁发起了一个“你问我答”的游戏,即设置同样一个问题,如果如果是问男孩子会怎么做,那么女孩子需回答,你希望你将来的男朋友怎么做?如果是问女孩子的,男孩子需回答,你希望你的女朋友怎么做?这个游戏的宗旨是为了能让分别来自火星和水星的男女更加了解异性的想法。同时,为了能更公平的完成游戏,游戏规则之一是不口头回答,而是拿便签纸写下来。关于我和胖子参与这个游戏的事情,记忆特别深的有两次: 一次的问题是问男孩“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女孩,你会怎样跟他表白?”,相对的女生问题是“一个男孩怎样的表白方式,最容易被你接受?”问题问的是男孩,男孩子先揭晓,胖子的答案是“抗起来走,洞房花烛,表白都省了。”大家一阵哄笑,没想到胖子那敦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生猛的心。我悄悄把写好的答案纸扣起来,准备趁无人注意时销毁,却还是被眼尖的好事者翻了出来,我的答案是:“打晕我,抗起来走,洞房花烛之后再表白。”他们连笑带闹带惊呼,我跟胖子的答案几乎一模一样,没想到我矜持的外表下有一颗生猛的心。却也有人看出不同来,问我:“为什么要把你打晕?”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胖子慢悠悠的说:“不打晕,她会反抗、会尖叫、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必须打晕,戏才有可能演到表白那一场。”大家继续哄笑,又有人问胖子:“为什么你不打晕?”我正准备脱口而出:“他追求的就是对方不停反抗的快感。”却因为害怕我一说出来,拿我俩打趣的声音更大,便没有做声。胖子只笑嘻嘻的看我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还有一次的问题问女孩“聪明和漂亮二者只能选其一,你会选哪样?”这个问题的男孩版本是“如果你的女朋友,只能拥有聪明和漂亮其中一项品质,你希望是哪项?”这个问题我想都没想,就写了“漂亮”,而胖子的便签纸上是空白,他什么都没写。他们闹他玩游戏不守规矩,再给他一次机会说出来,他笑嘻嘻不说话很久,最后看着我,轻轻吐出两个字“漂亮。” 胖子的一言一行,都明显表示他喜欢我,连观众都看出来了,而他却始终没有跟我表白过。有时候我在想,或许生猛的只是他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现实生活中,他其实就像看起来一样沉闷,说话只说三分。 我们一起到陌生的城市去玩,骑自行车到城郊看大佛,山脚下没有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要上山又不能推着走,有几十级台阶是必经之路,好在过了台阶就可以继续骑一段儿了。男孩子们拎着车就上了台阶,女孩子拿不上去,就在山下等男孩们把自己的自行车提上去之后再下来帮她们拿。胖子试了试重量,让我把车推他左手边,他一只手一辆车,同时都拎了上去。满头大汗的胖子跟我开玩笑说:“别看我只有一块腹肌,可我的肱二头肌却很强壮。” 上了台阶之后,一直都是上坡,我缺乏锻炼,骑了一会儿就骑不动了,胖子停下来跟我一起慢慢推着走,而这时候,其他人早就走远了。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索性我们就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我们聊张爱玲。胖子问我最喜欢张爱玲作品里的哪个故事,我告诉他是《倾城之恋》,两个人彼此相恋却各有想法,一个只想拥有一段情,并不打算结婚,而另外一个人,虽爱对方,却怀着很强烈的目的性。这对恋人,只有七分爱,必须有外界的力量比如说战争的推动,才能促使两个人走向婚姻。 胖子说,他最喜欢的是白玫瑰和红玫瑰。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同时爱上两个女人,但只要他真心爱过的女人,最终只要没有走向婚姻,都会变成男人心中的朱砂痣和白月光。 我看胖子当时的情绪有些伤感,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什么,就笑嘻嘻的说:“女人可不会想这么多,对女人来说,但凡是被自己放弃的或错过的,她一定相信那不是最适合她的。”胖子也笑了,他一巴掌拍在我头上:“是否能成为朱砂痣或白月光,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顶多就是仙人掌。”我怎么就没心没肺了?我从来没说,但我心里什么都懂。我一巴掌还过去:“你还鹅卵石呢!”胖子笑的眼睛都没了:“那太好了,从此我就是你的鹅卵石,你是我的仙人掌。” 胖子有个前女友,是他大学同学,毕业的时候因为各种事情分手了。胖子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姑娘却始终惦记着他,隔三差五跟他打几通电话,胖子无一例外敷衍着。有时候女孩打电话过来,胖子正在跟我们聚会,也不避着我们,该说什么直接说,他的电话隔音不好,两个人的对话,我们能听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们之间的事儿,我们基本都知道。又一次她打电话来,说家里打算送她出国留学,如果胖子挽留她,她就留下。胖子说:“你还是安心走吧,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胖子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瞟了我一眼,而那次不知怎的,我居然没有假装没看到,而是抬起头目光直视他。我们目光相撞的那一刻,胖子的脸突然就红了,他有些慌乱的起身、出门,躲在外面继续打电话,电话持续了很久,挂断之后才若无其事的进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朋友们拿他打趣,有的故意跟胖子说“女孩子这样追你不容易,既然那女孩不错,干嘛不留下她?”,还有的学胖子的语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胖子装作严肃:“别闹别闹”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偶尔偷偷看我,见我正看着他,很慌乱的把眼神躲开了。 算起来,胖子也不是完全没跟我说过“不”的。那年我过生日,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之前,都把给我的礼物拿出来,唯独胖子没有,大家打趣他是不是悄悄的给过了,他委屈的直叫:“天地良心,你问问她我有没有悄悄的给?我胖子做事,向来光明正大。”我也觉得奇怪,我没想到大家都有礼物,唯独他没有,这实在不像胖子一贯的作风。 吃完饭一起唱歌,很多人撺掇胖子上去唱几首,还有人直接说:“唱吧,多好的表白机会啊,不要错过了!”胖子笑嘻嘻的说最近上火,嗓子倒了,没办法唱。几个唱歌之前悄悄跟我说胖子有可能会在KTV给我惊喜的女孩子很失望,帮他点了几首适合男生唱的情歌,有首歌还是他以前唱过的,轮到他唱时他却始终不肯上去,怎么拉都不肯上去,只专心摆弄一卷玫红色的彩带 那卷彩带就是平时用来包礼物的塑料带,一卷不过几块钱。他拿着剪刀和彩带七绕八绕,非常专心的样子,我一直偷偷看他,他却没有看我,亦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快十一点了,活动也该结束了,胖子把那些七扭八歪的的彩带,绕来绕去,居然迅速就变成了一朵朵玫瑰花,他把那些花绑在一起,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包装纸,就这样扎成了一束花。他拿着花走到我面前,依然笑嘻嘻的:“我可是照着书学了好久,这是第一次编花送给女孩子。”朋友们起哄,女孩子说好浪漫,好感动;男孩子们却起哄说他拿着假花没诚意。有人嫌他说的太少了,让他再多说几句,他说:“有些话我们私下说,哪能给你们听到?”大家起哄,我的脸又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