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幽灵,农业金属的幽灵,在神州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老摇滚的一切势力,崔健和汪峰、Beyond和窦唯、北京的音乐节巨鳄和广州各大音乐榜单的写狗们,都联合起来了。 有哪一个Low逼乐队不被它的当红的敌人骂为农业金属呢?又有哪一个Low逼乐队不拿农业金属这个罪名去回敬更Low逼的Low逼乐队和自己的High逼敌人呢? 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农业金属已经被中国摇滚的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 现在是农金战士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并且拿自己的宣言来反驳关于农业金属幽灵的神话的时候了。 为了这个目的,各村乡农金战士集会于伍德斯脱裤,拟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弗拉芒文和丹麦文公布于世。
毋庸置疑,农业金属(后简写为农金)是中国现在唯一尚存的摇滚乐。却由于其在艺术上故意践踏正统审美,在态度上故意颠覆主流价值的做法,令听众不得不处于某种被唾面、被爆菊的糟糕感受中去,可想而知,那些像霸茅坑一样霸着话语权的,无论陶醉在Beyond或汪峰分泌的正能量中的主流摇滚乐迷,还是跪拜各音乐盈利组织或大牌明星的音乐媒体和主流评论界,抑或动辄扯及先锋、古典、六百年前阿尔巴尼亚古调的,火眼金睛的流派鉴定家,那些英文好就自诩为学院派的独立乐评人……不用问,这些即便不正襟危坐亦时刻装着逼的乏走狗们自然不愿意委身沉浸到这种糟糕的感受中去呢? 基于此,我要不客气地说一句:只有农金才能救摇滚。
“生活为什么一成不变,wohoo活像个傻逼,现实的一切把我们干了一万多遍,今天我又路过这个路口,wohoo真感到厌倦,只想去淘宝批发一批人体炸弹……”这是农金代表乐队之一,杭州的板砖新专辑《音渡神游》主打歌《印度神油》的第一段。我正在听,配着欢快明朗的SKA PUNK节奏。 我今年刚过40岁,距“不要相信一个超过30岁的人”的30岁踮脚翘首亦不可见。听了20多年的摇滚乐并写了快20年以摇滚为主的乐评,先锋啊古典啊什么的也不是没听过也不是全听不明白,且也不断或深或浅地受到或大或小的各种摇滚人物的蛊惑……因此,此刻,作为一个疲沓的摇滚老骗子,我深深地为自己能够从像板砖这样二逼兼Low逼朋曲中获得兴奋,乃至升腾起想要站起来蹦一蹦的劲头而感到某种老而不死、死而不僵的庆幸与自豪。 这庆幸与自豪既令我高兴——这高兴当然是摇滚式的,有些当年刚听到Nirvana时的意思,但略显陈旧,更像刚从妓院出来后不久的亨利·米勒发觉自己竟又硬了——又令我意外,我一直坚持认为摇滚在艺术层面已死(我依旧这么认为),那眼下这如此逼真的,摇滚式的高兴又如何解释呢? 这个疑问已存在多年。它等同于——仅对我个人而言——为什么三板斧的Romones就是比繁复精妙的King Crimson来劲?为什么各种先锋派,哪怕立场在街头的先锋派也在其仅能提供的形式层面的新鲜感稍纵即逝之后,只剩下令人忍无可忍的单调和造作?为什么绝大多数的音乐家和摇滚乐队都在其技术尚不成熟,乃至风格尚不鲜明的早期做出了最好的作品?继而,他们为什么不能在技术进步风格确立后维持其早期的好?那些亦不创新,仅功利地自操作层面上萃取出其早期好的部分来不停复制的乐队,为何自己都临摹不了自己,以至于连蛆都能从唱片里爬出来?
我的答案是,摇滚不仅不是艺术,艺术反是摇滚的敌人。摇滚仅是一种附载于声学的叛逆态度,而艺术常常会伤及这一态度,或者这么说,当这一态度不再能支撑你继续摇滚下去,你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将这一声学操作嫁祸到艺术上去。 摇滚的质量与这一态度的诚实及鲜明程度成正比,没有一张牛逼的摇滚唱片不基于某种猛烈的姿态之上,却有太多其他唱片耽于艺术而味同嚼蜡。然而这态度却跟爱情般具备一夜间消失不见的恶习,跟少女时代般,“少女时代,你去哪里?我已离去,永不复返”。你看一个牛逼的摇滚音乐家出了一张烂唱片,请注意,这意味着他十有八九将一直烂下去,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如果他不换个方法谋生的话。换血也没用,去韩国也没用,把披头士的制作人从坟里挖出来给他做唱片也没用。 那些去听滚石还昵称其为活化石的纯傻逼啊,你们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在捍卫摇滚呢?你们只是去打了把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而已。 所以摇滚只能且必须是青年的,是少年的,乃至是儿童的,它当然不是一种风格,而是一种急于表现的反对。 只要是源自对反对这个世界的迫切表达,其器乐和技术再粗再糙也不怕,这粗糙反而时常会以反音乐的姿态来反哺那表达,只需登台,只需录音(甚至可以不录音),只需噪起来骂起来,只需塞进去即可,这就是浑然天成、无以伦比的摇滚。
再说一次,以上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我对摇滚的判断当然来自我对这个世界的判断。同理我完全可以理解那些跟这个世界一起蒸蒸日上的乐迷希望通过摇滚来痛饮鸡汤的做法,还有那些在我的老而不死对照下未老先衰、未死先腐的中老年摇滚爱好者,他们给Kurt Cobain戴上莫扎特的假发没有任何问题,恭喜他们因为搞到了高品相的披头士柬埔寨首版而老脸如花,请随意将摇滚弄成收藏或考古学,请随意将摇滚的核心视为艺术、流派、技术、录混、乐队成员帅不帅、是否励志、前卫程度、是否女主唱、是否像Beyond等。这只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没错,你也可以将我对农业金属的喜爱视为食秽,也可以将譬如我这篇文章里显而易见的鼓动你一起来喜爱视为对你蒸蒸日上或未死先腐的生活的妨害。果然如此的话,那你就得想想办法了。
回到板砖这张《音渡神游》,这个专辑名和飞字漫天飞的主打歌,以及被乐队自称为“幻想部分”的几首纯器乐Ska曲目,都令唱片散发出浓浓的大麻味。Ska跟Reggae或Grateful Dead的现场一样,首先是一种几乎缺了致幻剂就不成立的音乐生活,但却没有Deadhead那种出世味,更没有其他相关毒品的摇滚标志人物,如The Velvet Underground的反社会或Kurt Cobain的自毁意思,而满是不管不顾,像滩烂泥般今日有酒今日醉式的臭不要脸。如专辑中的“Ska Ska Ska”,“让我们一起跳舞吧,跳到所有人都倒下,忘记那怀孕的女友,还有上班的一堆工作,不管明天到底怎么,跳舞到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