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水滴

莫依然

　记忆深处，总是在回响那一种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岁月匆匆，时光易逝。回想过去，屋檐水滴的故事，总是在我眼前飘忽不定却又清晰地浮现。
　　小时候生活的乡村，有百十户人家。房屋，有些是土石筑的瓦房。印象中，很低矮、阴暗，散乱无章地连成一片。至于砖木结构的瓦房，已经比较多了，也更高大豁亮，往往成排成行，错落有致。这些瓦房，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它们伸出的前檐。因为每当有雨水的时候，从高屋顶流下的雨水，总能在那形成一排天然的颇为壮观的瀑布——而我和小伙伴们便可以躲在门楼下，边玩耍打闹，边尽情欣赏这自然美景了。大雨从天上往下倾倒的时候，因雨太大，出不得门，我喜欢呆坐窗前，聆听那撼人心魄的“哗啦啦”的声音，想象着雨过天晴后，和小伙伴们打水仗的情景。但更多的时候，当雨终于停止了，刚要出门，却总被母亲拦住：“外面水汪汪的，去哪里？写作业去！”面对严厉的母亲，我只好将飞出家门的心回收起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作业写完了，无事可干，也只能闷坐门口。而此时，与我相伴的只有从那屋檐上不停地往下流动的雨帘滴或者是滴答的水珠了。
　　雨势渐小。“啪嗒啪嗒——”那水滴却不紧不慢地往下掉落，如断线的珍珠，闪烁着亮光，落在地上后就成了散银碎玉，注入到屋檐下的水洼中，溅起细小的涟漪。周围出奇的静，只有心跳声和那屋檐下的水滴声，彼此交织呼应着。而此时，我的心绪，就会在院子中穿行，一直扩散到渺远的天际……现在，我已经无法记得有多少个落雨时节，是在屋檐水滴的响声中度过的。那清亮的水珠，在我眼前晃动，成为童年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风景。那清脆悦耳的响声，直入心灵深处，不知疲倦地将大自然的绝唱弹奏着。
　　而漫长的冬季，屋檐下依然能留下我们的欢歌笑语。记得小时，最爱在大冬天跑出家门，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或堆雪人，或边打闹着，边大声叫嚷着：“吃雪变鳖，吃冻冰凌变星星。”“冻冰凌”不是地上结的冰块，而是指屋檐上冻结的一尺多长，棍状的冰条子，上粗下细，晶莹剔透闪耀着冰冷的寒光。在雨雪天气，房上会先铺盖一层厚实的积雪；融化时，雨水往下渗透，从屋檐处滴落——在严寒的季节，便形成了倒垂的晶莹透明的冰条子。我们习惯上称它为“冻冰凌”。有时，出于好奇，我们就会趁大人不注意，溜到房前。有人放哨，有人拎着木棍子，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两手高举木棍攒足了劲儿，去敲打那冰条子。如果瞄准了，一棍子敲下去，那泛着亮光的冰凌，十有八九是要断裂成几节，“哗啦”一声脆响，掉在地上的。“啊啊——”在一阵欢呼声中，大家像出笼的小鸟寻食，争先恐后地哄抢起来。抢到手的冻冰凌，通常的用途是，插入雪人的嘴巴上方，当他的大鼻子，比比看看谁的雪人的鼻子又大又长，谁就是最好的。有时，还会用它来搞恶作剧，哄骗年龄小的：“喂，快吃啊，凉甜的大雪糕！”等他们上当了，呲牙咧嘴地吐嘴中的冰渣子时，我们便会开心地大笑道：“快看哇，变成星星了！”谁曾想过，低矮的屋檐下，大自然无意间创造的笨拙的作品冰条子，竟然会给我们的童年生活带来如此大的欢乐？！
　　是的，屋檐水滴，在雨季是一首寂寞的歌，生生不息的，只属于我自己。
　　是的，屋檐水滴，在冬天是一首欢乐的歌，热热闹闹的，属于我们大家的。
　　哦，屋檐水滴，永远珍藏在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