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变的相亲经历

skydasong

一
    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暴露了我树枝般的四肢，怒视着我……
    “我说的话你从来就没往心里去过！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张女士掐着腰开始“唠叨联播”。我微张惺忪睡眼看见她的老K脸，顿时睡意全无。
    “什么事啊？”
    “说好今天相亲去的，你同意的！”老妈拽着我的胳膊。
    “轻点，是不是你亲闺女啊！疼死了。”
    “我倒希望你是捡来的，倒省心，养大了往外一撇，互不相干，我过足了当妈的瘾就完事了。哪像现在，什么都要管，管你你还不听，操碎了心磨碎了嘴的，你还嫌我唠叨！”
    得，话闸又拉开了，我赶紧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把被子往身边掖，有把自己变成窝头的倾向，意图是转移张女士的注意力，削弱她的“嘴功”。“你去吧，我支持，我对后爸就一个要求，不要管我，不要亲近我，不要打扰我……这好像不是一个要求，唉管他呢，反正不知道我的存在更好，你们过你们的，我年节出现几次。”
    “你说什么呢？谁要给你找后爸了？”张女士一脸疑惑，好像被我说糊涂了。“我说你去相亲！你昨天答应的！”
    “啊，是吗？不可能！除非我喝多了！”我狡辩着，结果认真一想，昨天的确喝多了，太寸了！怎么会这样？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老妈的脸，改变沟通战术：“亲爱的张女士，漂亮的张女士，不是我不听您老人家的话，你明知那小子比我小三岁，我们不可能的。咱家又没有姐弟恋的传统，算了吧啊，下次，下次有靠谱的我一定看！”我摆出一副举头三尺有神明，发誓绝对不撒谎的表情。
    老妈看到我的表情，也换了说服战述，突然用手轻抚我的头，眼神温柔又凄凉。我猜这要是做脱口秀的话，这会该起音乐了。“西阳，妈妈知道在你的成长过程中受了很多苦，妈妈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让你没有更多的感受到爱的包围。”
    我的天呐！太像情感节目了。我被震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妈，特别想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爸死的早，我早年就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当我想到要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妈妈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你下辈子幸福，想帮你找个能够照顾你爱你的人，这样我也能心安一点。”
    老妈演技很好，低着头也不看我，说话的时候语言清晰而带有浓浓的情感，她没有哭，却害得我差点热泪盈眶。“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个真不行，我接受不了。”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人家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呢!你妈能坑你吗？都研究好的，男方家世好，人品也好，你妈我还认识他父亲，靠谱。去吧，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你们年轻人不总是说什么行动是检验爱情的唯一标准吗？”
    “张女士！你刚才还玩煽情低头哽咽呢，这会就瞪着眼珠子跟我理论，您老人家跟我玩变脸呢？还有，你在哪本盗版言情小说上看的‘行动是检验爱情的唯一标准’啊？一听就不靠谱！”我愤愤了，站在床上掐腰翻白眼。
    “谁低头哽咽了？我在琢磨我的丝袜，怎么这么贵还会破洞呢？你看，刚穿多大一会啊，大脚趾头就露出来了。”老妈抬起脚给我看。我继续翻白眼。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她也没再说话，低头研究她的袜子。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对我说：“世界上有很多事都说不准的，何必要怀疑呢？勇敢点，也许没那么糟糕。”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我在看到老妈那个和我一样消瘦的背影时内心突然一颤，也许我们都太需要幸福了，也太需要被爱了。好吧，我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就是和小男生相亲吗！去！
   
    二
    按理说跟比自己小的人会面，应该打扮得更年轻一些，但是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走知性路线。墨绿色的风衣，Kenzo黑色亮漆皮靴，同风格的Marni黑色亮漆包包，头发随意的束成一朵花的样子，整个打扮看上去优雅却又有未来风的感觉。我也在思考这样的装扮气场会不会太强，吓到“小男孩”？说到思考，我发现在这次相亲的事情上，我变得很矛盾。好奇心和责任心驱使我想去看一看，可是却又有莫名的另外一股力量让我很想逃避退缩。人真是矛盾啊，总是向往过某一种生活，却不愿意为自己的向往付出努力。也许是面子上过不去，怕别人看到自己努力却没有成功的过程，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与幼稚。可是，谁不是这样，一边幼稚着，一边成长着呢？
    我看到约定地方已经坐了一个人，看上去还不错，白白净净的，一脸书卷气，倒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又疑惑了，是我活得太年轻，还是他略显成熟，看上去怎么也没觉得我们两个的年龄有什么差别。
    “你好，我是西阳，等很久了吧？”
    “你好，我是陈源。没等多久，我也才来。”
    我微笑着示意他坐下，他环顾四周，感觉有些局促不安。我放下包包问了个非常无价值的问题：“你的名字后面应该缺两个字吧？”
    “未了吗，呵呵。大家经常拿这事开玩笑。”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我开始回想自己的穿着，语言。好像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让他这么紧张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完，要不咱改天聊？”我真的不想跟没诚心的人交流，虽然我也不是很诚心。
    “啊？不，不是。对不起，我……”服务员手中的饮料打断了他的话，却让他有了放松一点的行为——喝饮料。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我们都在喝饮料。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如果眼光碰到一起就“呵呵”一笑，然后接茬喝饮料。我很想翻白眼，撇嘴，打哈欠，可我控制住了，就是禁不住好奇这个看上去很健康的人怎么这么沉闷这么抑郁？
    “西阳，我……我想好好……好好和你聊聊天。”难道他是个磕巴？我不禁震撼。
    “啊，聊吧呵呵。”我尽量淡定。
    “首先，我……我想和你说对……对不起。”
    “别，咱俩还没到你做对不起我的事的地步呢。这我哪受得起啊。”我承认我有点不耐烦了。
    “不是的，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你。我也是有苦衷的。”哎呀！他说了一句整话，不容易。
    “那你说说吧，你怎么对不起我的？”我倒是有点好奇了，不耐烦的好奇。
    “其实吧……唉，怎么说呢，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孩，而且你很漂亮，也很聪明，这么年轻就这么有作为，我很钦佩也很欣赏。”
    我诧异了，这话一般是拒绝人之前说的，难不成我这条大船栽这小破沟里了？不行，我的强大的自尊心受不了这个！抓住时机，我得提前反击：“呵呵，小陈，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姐姐也是听说你品学兼优，特地来看看你，给你加油鼓劲的。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进入社会了难免会遇到麻烦，到时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那我先走了，你再坐会吧。”我起身要走，正在这时陈源赶忙起身拉住了我：“西阳，你别走，听我说，求你了。”
    这都什么台词啊，见面就“对不起”，要走就“求你了”。我看着面前这个样子很着急的男生真是无可奈何，“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是啊，就是不知怎么说，才……”他还是焦躁不安的摸样。
    “这样，陈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不是什么违法乱纪，违反道德准则的事情，你说说看，也许我能给你个意见什么的。”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他的眼神终于坚定了。双眼直钩地看着我，我倒开始不习惯了。他接着说：“我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
    “咳咳……”我一口饮料没咽好，差点呛死，这回真的翻白眼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天花板。陈源又是拿纸巾又是递水的忙活着，生怕我呛死害他没女朋友。
    经过一阵梳理，我的气管终于可以正常工作了，而且我也想起了刚才那个让我呛水的话题，我沙哑地问陈源：“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陈源坚定地说。
    “不，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迅速拒绝了他。
    “我们的确不合适……”他这话没说完，我就开始庆幸我不是在喝饮料，要不又呛着了。有病吧这人，知道我们不合适，还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的脑袋里出现了很多举着狙对准他脑壳的小恶魔，随时准备向他开火。
    “那你的意思是？”我尽量表现的很不在意他的语言和措辞。
    “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想你一定会帮我的，所以我就斗胆求你了。事情是这样的，我的父母一直盼着我研究生毕业，要我回家继承家里的产业，然后找个名媛闺秀结婚，过着殷实无忧的生活。可我不想这样，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我就交往了一个女孩，她是我的同学叫小伊，她的家在湖南，虽然家庭出身一般。但是她人非常好，贤惠善良又对我是真心实意。我想和她过一辈子。但我知道，我的家里人是不会同意我和这个没背景没地位的湖南妹子交往的，所以我才不得以想到了摆脱家里人的办法。我们两个想去新加坡工作，打算在那里重新开始，所以现在正在做出国前的准备工作。我差不多准备好了，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家里又催我相亲，一直在给我安排女孩见面，我怕夜长梦多，总是相亲不成，再让家里人看出什么破绽，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对策……”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选择我吗？”我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貌似很聪明的男孩。
    “第一，我听说过你的为人，知道你善良热心。第二，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我，唯独年龄大了点，今后说咱们两个分手也好有个原因。第三，你是我第二个相亲对象，老话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我图个吉利吧。”
    “我能发表个意见吗？”我看着他微笑着说：“第一，我讨厌我的善良热心。第二，我讨厌你的分手原因。第三，你图吉利的方式让我很不高兴。”
    “那你就是不同意喽？”陈源的脸色有点难看。于是我纠结了。如果一个人真心爱着一个人，并要为她做些什么，这应该是很伟大的事情，虽然这建立在即将失去很多本将顺理成章的东西。也许他要承担的来自亲人友人的不满与质疑会成山成河，也许这样的选择不一定正确。但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他的勇敢和真情所感动。年纪小还是有好处的，毕竟他们会相信爱情。
    “你得保证在30个工作日内完成你的出国小计划，不要拖我太久。还要保证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我平静地说。
    “你同意了？真的同意了？太好了！”陈源笑了，他终于笑了。初次见面的第一个微笑。别说，这个大男孩笑起来还挺迷人的。
    “太好了，谢谢你西阳姐姐！”旁边站着的服务员突然跑过来抱住我。我蒙了……
   
    三
    亏陈源能想出让女朋友乔装成服务员“旁听”的主意。那次见面以后我彻底被年轻人的浪漫主义打败了。后来我们有见过一面，依然是那个法国餐厅，那个落地窗旁，旁边站的依然是那个乔装后的“服务员”。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看看你想吃什么？”陈源拿着餐单给我看。
    “什么都不想吃，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服务员”。她微笑着看着我，说是微笑吧，又好像想哭的样子。
    “没什么事，就是约你坐坐。”陈源说这话，眼睛看着窗外。他的这个说话不看人的习惯真是有伤他的身份。我耸耸肩膀，继续看桌布。突然，陈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玫瑰花，通红通红的。我吓了一跳。他笑着说：“给，送你的。”
    我皱紧眉头，看看四周，又抬头看看旁边陈源的“服务员”女朋友，她并没有看我，而是刻意地看着别处。这我就不会了，我是接还是不接啊。陈源看出了我的疑惑，补充道：“拿着，送你的。”说完把花推给我，并拉过我的脑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真的要崩溃了！这是干什么呀，我瞪大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想干什么呀？快松开，我可会跆拳道。”
    陈源并没有松开我，而是把嘴唇贴在距我的额头1厘米的位置上说：“配合一下，外面有人看着我们呢。”
    别人的相亲或成或不成没什么稀奇，怎么我相个亲这么曲折变态呢？还得演戏。我又不是表演系科班出身。无奈啊。过了一会儿，陈源结束了他的焦躁，门口的黑色奔驰开走了，宣布危机解除。陈源的女朋友也不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谢谢你，西阳。谢谢你配合我们演戏。”
    “下不为例啊，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喜欢玩刺激了已经。”
    “姐姐你别这么说，你又不老，再说你长的也年轻。”这话对一个明年就要奔三的人来说真是听着很不舒坦。我看了看旁边这个长相甜美的“服务员”，心想，姐也25岁过，姐25岁的时候比你还像25岁呢。而且客观上讲，在年轻这个事情上，我比你有经验。
    “好了，戏也演完了，我该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下次电话里提前吧剧本说一遍，搞得我都没什么思想准备。”我起身要走。
    “不用下次了，小伊的签证手续什么的都办妥了，我们打算这个周末出发。”陈源微笑着说。
    “啊，好事。恭喜，呵呵。祝你们一路平安，一生平安。”我伸出手想和陈源道别。他却拿起桌上的花对我说：“送给你的，收下吧，当是谢谢。”
    我看着鲜红的玫瑰花，情不自禁地嗅嗅它们的芳香，我也笑了。回身把花送给了陈源的女朋友，“好好珍惜吧，祝你们天长地久。”小伊看着我，有些热泪要盈眶的冲动。我可受不了这个，没等她盈眶，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了店门，外面天色已暗，蓝灰色的天总想留住夕阳的一抹橘红，那是徒劳的。瞬间，温暖的颜色都在天边消失了，换成了都市里变幻无穷的霓虹灯，五彩斑斓，绚丽多彩。我走在街上，经过唱着情歌的大商场、小商铺。世界上有很多种颜色，但是唯有玫瑰的颜色最美最热烈，我喜欢玫瑰的颜色，也喜欢玫瑰花。
   
    四
    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暴露了我树枝般的四肢，好奇的看着我……
    “相处的还好吗？”妈妈微笑这说。
    我抓过被子蒙到脸上，“好!”
    “你看，我说吧，年龄不是问题吗，沟通是最重要的。你李阿姨的丈夫就比她小一岁，你看人家多和谐，从不吵架，相濡以沫。还有好多明星不都姐弟恋吗，什么大M和王大鸟，二丽和作文不都是姐弟恋吗。我说什么来着，感情就是看缘分。”
    “张女士，你能让我消停会吗？我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掀开被子说完话又蒙上了头。
    “不是，闺女，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周末怎么能待在家里呢，快起床，打扮打扮跟陈源约会去！”老妈又掀开了我的被子。
    “妈妈，求求你了，让我再睡会儿，我昨晚连夜做文案很辛苦的。挣钱很辛苦的。”我半撒娇半诉苦地说。
    “不行，我要抱孙子！”
    “你说什么？我刚谈恋爱，上哪给你整孙子去？”
    “所以你赶紧起来啊！抓紧谈恋爱、抓紧结婚、抓紧生孙子！”老妈又使劲拽我的胳膊。
    “哎呀轻点轻点！干嘛总这么粗鲁呢？我不去不去不去……”我又躺下，然后老妈又拽我，我又使劲往下躺，她又使劲往起拽。几个回合以后我爆发了：“好了！别拽了。我不去约会！我没有男朋友。”我把被子重新蒙到脸上。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男朋友。”
    “起来说清楚。”张女士的语气里面带有些许的愤怒。这使我不得不起来一探究竟顺便加以解释……
    我拼命解释，这件事是我自愿帮忙不怪陈源，但是老妈还是觉得我受了委屈非要找陈源的爸爸妈妈说理。结果可想而知，就在陈源即将离开中国的那个早上，我和妈妈的吵闹引发了他和他爸爸妈妈的战争。我没有勇气听结果，我知道我没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唉，我想说我是无心的，可是又解释给谁听呢？犯了错误就是犯了错误，没办法挽回了，带着这样的遗憾心情我度过了非常难熬的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面我的脑子里经常浮现陈源求助的画面，他向往新加坡向往新生活的画面，他送我花的画面，微笑的画面。唉！亏心事真可怕，让人很难释怀，很难原谅自己。
    又过了几个星期，天上开始飘雪花了，我接到了一条超长的短信，可以想象发短信给我的人多么不想打电话给我听到我的声音，又多想控诉我，批评我。是的，这人就是陈源。他叙述了自己被“软禁”在家中，没收了所有通讯工具，不让外出的痛苦生活。也带来了让我觉得意外的消息，那个他深爱着的，他认为一直也深爱他的小伊在陈源被“软禁”的短短一个月内交往了一个新的男朋友，依然是个富家子，依然是个要与她去国外生活的男人，依然要去新加坡。这下我明白了，合着这小姑娘就是想去新加坡，跟谁去都一样啊。陈源在短信里说了很多自己太傻，太天真的话。还说了很多发泄情感时常用的略显粗糙的语言，最后，他又要约我去那家法国餐厅，他说要详细的阐述一下这一个多月来他颠覆人生的悲苦生活，最要命的是还要和我一起展望一下未来。我拿着手机想了很久，我是去还是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