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面比花，阴阳相离奈若何

红桃六

琴瑟诉，缘落定，隔雾探花芳华尽。

                           悲曲鸣，尘未起，一袭青衣红尘葬。

                           青灯亮，佛生灭，三千青丝斩断情。

                           彼岸花，只为娆，奈何桥下不了生。

                                                                                                   ——楔子

                                                                                              文、苏凉生
    》》》尘缘落定，一曲芳华怎堪尽。

    入夜已深，已近三更天。只剩几盏孤灯明明灭灭，二月的夜寒气袭身，房间里里的人焦急不安的来回走动，厅堂上顾夫人也在焦急的等待着，不停的向外张望。始终不见顾峰回来，顾夫人手心都已被自己的指甲嵌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痕迹。凛冽的风不断的从外面灌进来。厅堂等待的人群不禁一阵阵的发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只见一年芳二八的乖巧女子替喻夫人披上衣裳轻声道：夫人，您要不先歇息去吧。天还寒，这样会冻病的。夫人点点头：念儿睡下了么？女子颔首道：刚把她哄来睡着，一直吵着问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顾夫人摇摇头：老爷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们都去歇息吧。正待准备回房，却见念儿走出来，带着哭腔急急的问道：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是我生辰，爹都不陪我。顾夫人把念儿拉至怀中，摸着念儿的头，温柔的道：念儿啊，爹爹比较忙，今晚可能不回来陪你玩了。

   只见那张已经出落成倾城的容颜上挂满了泪珠，那样的晶莹。念儿一脸不甘愿的点点头，喃喃着：每次都是这样，我都快要忘记爹爹是什么时间陪我过过生辰了。喻夫人紧紧的抱着念儿，一声长叹，这声叹息里包含着那么多的幽怨与不甘。带着念儿回到房里哄着她睡下，看着这张绝世的容颜。有些过往的感情在被拉长，思绪在被延伸。

  次日晌午，听见一阵阵马蹄声和着猖狂的笑声疾驰而来，听见下人来报：夫人，老爷他们回来了，顾夫人起身出迎。只见一群人提着大刀，从马背上取下一袋袋战利品，领头人吩咐下人道：赶紧让厨房弄一顿丰富的饭菜，今天我们要好好的庆祝一番，这次的买卖真大，收获颇丰。随即轻唤道：夫人，你来看看这里的可有你看上眼的首饰，选几件起来。声音里柔情百转，与刚才的彪悍和猖狂判若两人。顾夫人颔首道：谢谢老爷，既然你们平安归来了就是好事。您说的这次以后就会金盆洗手的。希望您答应妾身的能做到。然后与众人礼节性的招呼便退去。

   在房间里顾夫人听见厅堂之外的谈话声：大哥，你当真要金盆洗手了。片刻之后听得顾峰一声叹息：当今乱世，老夫也已不如当年， 以后你们自己谋路去吧，毕竟这条路不是长久之计。堂下随后安静一阵，顾峰道：不谈这个，兄弟们来好好的庆祝一番。然后又是一阵阵的狂笑声。房里佳人舒缓下眉头，露出淡淡的笑容。

   入夜后，顾峰看着熟睡中的顾念，充满慈爱的抚摸着念儿的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对身后的顾夫人道：夫人，你看，念儿已经出落的和你一样漂亮了，这些年跟着我未成委屈过你吧。顾夫人点点头：谢谢老爷厚爱，今天老爷在堂前说的话可曾当真？顾峰把佳人拥入怀中：晨儿，为夫何时骗过你，你也知道如今是乱世，民不聊生。我们劫的也是那些达官贵人，帮助穷人。顾夫人道：所以我才会理解你，才会如此的担心你，昨天是念儿的生辰，一直吵着要你陪，到深夜都不睡觉。你也该抽时间陪陪念儿了。


   》》》孤曲笙箫，一袭青衣红尘葬

  时隔两年....

   爹爹，今天是我生辰，你陪我一起去玩吧。顾念拉着顾峰撒娇道，顾峰摸着顾念的头，一脸溺爱的答应：念儿，你想去哪里玩，爹爹陪着你去，叫上你的娘亲。顾夫人道：你们俩去吧，我这几天老是心里发慌，你们出去时小心一点。顾峰道：夫人，身体不舒服么？顾夫人摇摇头：没有，你们去玩的开心点。


   时隔数日，赶至家中，顾峰很远就看见家中火光满天，门前全部围满官兵。只见中间站着那个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的大官带着官兵离开。顾峰带着念儿急急的下了马上，趁着黑暗躲进家中，家里满地狼籍，血流成河。昔日的一个兄弟受了重伤昏迷过去，侥幸残留一口气在。顾峰发了疯似的咆哮着，满园找活着的人，等找到顾夫人时，顾峰保住顾夫人哭着：晨儿，你振作一点，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说完，抱起顾夫人，牵着因受到惊吓而瑟瑟发抖的念儿回到马车上。顾夫人拉着要去报仇的顾峰：峰哥，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好好照顾念儿。顾峰转身擦掉眼泪：我马上去找大夫过来，给你和老三治疗。

   顾夫人拉着念儿，擦干她脸上的眼泪，已经气若游丝的告诉念儿：念儿，你以后要好好的，听爹的话。娘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你现在的爹爹，不是你的亲爹，这些年他待你视如己出，我就没有说出来。你的亲爹是…，说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念儿放声大哭，声音里满是惊恐和慌乱。等顾峰带着大夫回来时，已经没有了气息，大夫摇摇头。


    葬了顾夫人以后，顾峰带着念儿，拿出身上的银两给了另一个兄弟一半，让他好好的找个地方养好伤生活。正待离开，却听见有人喊道：那个就是逃掉的劫匪，赶紧捉拿到，大人重重有赏的。大哥你带着念儿快走，我来拖住他们，顾峰抱起念儿骑在马上逃离开，很远都能听见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官兵很快追了过来，念儿望着那群人紧紧的抱着顾峰，不停的哭，说着害怕。顾念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惊吓，这一间发生的变故让她心里残留下无尽的梦魇。

    顾峰深受重伤，带着念儿侥幸逃出包围，跳下悬崖。

    浴佛节，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冷漠的看着一个年轻弱小的女子瑟瑟发抖跪在街头，衣服脏乱，指甲里尽是泥土。旁边是一死去的已经看不清面容的老头儿。念儿此时感受尽人情的冷漠，空洞。跪着此地已经多日，只求能帮家父入土为安，却无人问济。你叫什么名字？念儿抬头看见一青衣男子，没有答话。青衣男子抬起念儿的头道：你是我捡到的，以后唤你拾儿，如何？你叫我浅生吧。念儿望着这张俊秀的脸，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些情愫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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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葬好家父以后，拾儿跟随君浅生回至家中。拾儿以为浅生只是把她带回家当成丫鬟，早已做好了准备，即便从未成作过粗活，她知道她要适应，爹爹临死前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却不想君浅生给予她的依旧是锦衣玉食。次日，在花园中赏花，望见浅生对着一池的清水发呆，她唤他：浅生。君浅生抬头把念儿拉入怀中：我对你可好。念儿羞红的脸，点点头。


   拾儿不知为何浅生如此待她，或许是有些感情，他不说，她更不能探知。她很明白她身为一个女儿家的娇羞，身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涵养。只是那身影夜夜入梦，每个夜里她几乎枕着他的身影睡下，那些噩梦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甜美的笑容，那些俊秀的容颜。她喜欢听浅生唱曲，曲调里时而哀怨悠长，时而愤怒将至，那样的跌宕起伏。只是浅生很少唱给念儿听。只是一次便成为永久的怀念。


     》》》青灯佛灭，奈何桥上奈何人

   时光掠影而去，又是一个一载，拾儿正值豆蔻年华，一袭素衣如同芙蓉出水，当人比花娇，腰比柳柔，那纤纤身姿仿若经不起那盈盈一握。恰又是一年浴佛节，念儿怀念家父，轻移莲步行至浅生面前，颔首道：浅生，过些时日便是家父的几日，我想前去祭奠。浅生拉着念儿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听见拾儿的话浅生脸上滑过一丝不容觉察的憎恶，微微皱上的眉头然后点头道：去吧，是该去祭奠一下。念儿不动声色的将君浅生脸上稍纵即逝的变化尽收眼底，只是她不知道每次提及家父，浅生脸上就会滑过憎恶的表情。那表情让念儿心惊胆颤，仿若几年前看见那些官兵邪恶的嘴脸般。她只当是一种错觉。

  拾儿不知为何这几日不见浅生，只是感觉浅生好像有意的在躲避着他。浴佛节那天，浅生带上拾儿，拾儿欢喜的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浅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指着那个街头问道：拾儿，你可曾还认得这个地方。拾儿有些怯弱的点点头：认得，只就是那日你将我拾回的地方。念儿不知道浅生为何带她来这里。君浅生继续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对你百般疼爱，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念儿摇摇头：不知。

   君浅生有些激动的说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身世么？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爹造成的，杀死我的家人，夺走我的家财，你可知我每夜梦里都是爹娘，小妹的哭喊声。你可知我如此委屈的带着那个人人唾弃的大官身边是为了什么？如若我不那样，他们又怎么会发兵围剿当年那群劫匪。拾儿望着浅生那双充血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明白的了。君浅生继续咬牙切齿的说着：我那年拾回你，你爹爹脸上的那道疤痕我一直都记着的，就是他当年领头杀害了我全家，给你这样的生活，就是有天要让你尝尝我这些年来所受的痛苦，更甚让你加倍的偿还。

   拾儿不在说话，君浅生转身离去，任凭拾儿在后面声声的呼喊浅生。泪开始不断的滑落，原来这些年来浅生对她好，只是想有朝一日让她偿还他当年所受到的痛苦，拾儿开始想要恨他，只是回忆里全是浅生的好，那些柔情，那些疼惜，爱始终多过于恨，她能明白浅生的痛苦，那样的纠结不堪。她能感受得到浅生是爱她的，她也感觉得到，浅生定会回来寻她，她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着。


   果然几日后，浅生回到原处，看见拾儿依旧在那里等着她，浅生心里一阵感动，那些愧疚，那些感情此刻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浅生一把将拾儿拥入怀中，眼泪开始决堤。不停的对着拾儿说对不起，那般用力的抱紧拾儿，像是要把她揉碎般深深的镶嵌在他的身体里，仿若怕她再丢失了。浅生允诺拾儿道：我们回去就成亲吧。拾儿用力的点头，深怕浅生下一刻就反悔似的，是的，她爱君浅生，生生世世不相离，不相弃。她记得她和浅生说过的那些话：君不离，妾定不相弃。到白首。


      》》》碧落黄泉，今生不相离不相弃


    时隔三日，君浅生府上张灯结彩，炮竹声不断，大红的囍字挂满厅堂，府上来往的人群不断的夸着：女子容貌倾国倾城，男子俊秀挺朗。真是一对天作地和的璧人。君浅生一手从丫鬟收起扶过拾儿的手，一手放置拾儿的腰上，柔软的仿若无骨的身体让浅生不禁浅笑。

拾儿悄悄的捻起盖头的一角，望着浅生，一脸的笑意盈盈。她明白，此刻的她有多幸福，她以为她会和他兑现当初的承诺白首不相离，只是太多的时候，那些记忆里的仇恨，耻辱，怎能说埋没就能埋没的。拜堂的时刻，她感觉到浅生的不对劲，拾儿的手指开始发凉，手心开始冒汗。心里疼的发凉，一阵阵的寒意扑面而来。她不能肯定将要发生什么。就在最后一刻的时候，身边的浅生突然站起来直接撞上地板上。人群开始发出惊叫的声音。

拾儿拂去盖头，看见浅生倒在一旁，走进扶起浅生让他躺在她的怀里，一点点的抹去浅生额头上浸出的腥红黏稠的液体，泪滑落从嘴角落下。拾儿对着浅生问道：浅生，难道你对我的恨终究多过于爱。可以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是不是始终都是我的错。此刻君浅生心里的悔恨一点点的加深，那些仇恨，那些耻辱，求不得，放不下。那些佛经里好多救赎的话开始在耳边回荡。浅生伸手抚摸着拾儿的脸：拾儿，对不起，此生，是我负了你，你本没有错，只是我放不下。

     拾儿缓缓的取下发簪：浅生，记得我们说过的，君若不离，妾定不相弃。说完，将手中的发簪刺进心脏：浅生，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厅堂上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拾儿望向着一地的狼籍。人情的淡漠，空洞在一起在心里发涩。浅生抱起拾儿一步步亭台。这一夜浅生紧紧的抱着拾儿，一起说那些好多好多还未来得及说的话。君浅生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莫过于拾儿最后说的话：我本不是顾峰的女儿。君浅生怔怔呆住，不管身后的大火烧得有多浓烈。

    第二天君浅生的府上化为灰烬，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君浅生。只是每年在这一天湖边上的一座孤坟，总会放上一些鲜花，有人看见每年这一天总有个戴斗笠的人会站在那里就是一整天。

                          尘缘起，尘缘灭，只为君生奈何浅。
                          浮生起，佛生灭，一念颠覆负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