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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突然记起一句话。安念,我真的不希望你走,不要离开好不好。 1.一个叫做“出逃”的瓷瓶 名字叫“出逃”,是她逃不了的伤痕。 南京博物馆要展览一些景德镇的艺术瓷,这一次会有许多以虾为题材的瓷瓶和瓷板画。 那是一个釉里红的梅瓶,瓶口与瓶底的蓝色向着瓶身渐渐晕开,三只红红的醉虾就在海水一样的浅蓝色消失的地方张牙舞爪的纠缠一起,每一只都像是独立的个体又不像是独立的个体。白安念身旁的韩径轻轻旋转存放瓷瓶的转盘,题字的部分写着:人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瓷瓶的名字叫做“出逃”,落款,石炽生。 白安念突然觉得内心慌张有些眩晕,脑海里又浮现一个男子的声音:安念,我真的不希望你走,不要离开好不好。 “石炽生,我认识石炽生?”白安念的眼睛不曾从瓷瓶上挪开片刻,这话似是询问,也像是肯定。 身旁的韩径突然不知如何接话,他将梅瓶转到其他方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的话让他有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就像是,白安念要离开他一样。他伸手搂着她的肩,轻轻的摇晃。“安念,我们该离开了。” 她点点头,眼神自瓷瓶处转移。突然眼里溢满了笑,“亲爱的,我们吃什么?” 韩径深深吁了口气,立马笑容如艳阳。是的,她应该还不知道,只是一个瓷瓶,她怎么可能就记起石炽生。 2.记忆里,和韩径好一辈子 女子叫白安念,男子叫韩径,记忆里,他们要好一辈子。 白安念突然想去很远的南京理工大学附近去吃一家小店的荷叶蒸饭,说到这件事时,她笑的花枝乱颤,走路都不稳当了,几乎整个人都挂在韩径的胳膊上。她就这样一直晃着韩径的胳膊撒着娇,“亲爱的,亲爱的,求求你我们去吧,自从人家出车祸以后都还没有出过呢,人家真的好想去。”撒娇是她的必杀技,韩径注定就范。 点两份荷叶蒸饭,两人面对面坐下。安念一门心思的的奋斗眼前的饭,不时地赞叹美味无比,一边还招呼着韩径赶紧吃。 韩径紧锁着眉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今天的白安念像及了孩子。今天的白安念是高中时坐在韩径旁边上课时经常昏昏欲睡的白安念,是说要和他好一辈子的白安念。可是,这个白安念真的还是记忆里,要和他好一辈子的小小女孩吗?韩径不禁眉头皱的更紧,一时间,更加不能确定隐瞒她关于石炽生的事,是否真的是为了她好。 她遇见了他,为何又要让她遇见石炽生。石炽生。是的,白安念不仅认识石炽生,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谁都想逃离的一段情。 “韩径,帮我吹吹眼睛,进沙子了。”她突然抬起头来,招呼他过去。白安念眼睛闭着,眼泪不住的往外流,韩径怎么也找不到进到眼睛里的沙子,她使劲的揉着眼睛,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 “韩径,我记得,我说过我们要好一辈子。”说这话的是笑吟吟的白安念,可是她的眼里沾染了泪光,显得那么伤。 “安念,石炽生你是认识,我想和你说说他。”他几乎是脱口而去,像是怕再思考就会没有开口的勇气 。他要告诉她,一年前23岁的白安念与石炽生绕指牵魂的爱恋;一年前她所经历的那场车祸,一世的伤痕。
3.石炽生,她忘记了的爱人 韩径能在记忆里与她一辈子;石炽生在她的心上,不在记忆里。 那一年的白安念17岁,带着一丝丝向往去到景市念大学,她学的是陶瓷绘画。 她儿时的理想便是当一个画家,用自己的手和笔画下自己眼里的世界。 很快她便深深的爱上了景市。她喜爱白如玉的瓷器,哪怕知道它原本只是泥土,知道它烧化成瓷,变得美丽、别致,也变得易碎了,她也依旧喜爱。没课的时间,她喜爱在在陶瓷大世界一家一家的店细细的逛;看一场一场的陶瓷展。 19岁那年,白安念在自己学校学生陶瓷作品展上认识石炽生。展览上,36岁的石炽生代表年轻工艺美术师现场表演,寥寥数笔便能将虾勾勒的活灵活现。白安安异常喜爱喜欢石炽生的画的虾,喜欢他作画时的专注的深情,喜欢看其他人作品时,眼角不露声色的狡黠或欣赏。那一日,她的眼神追随了石炽生一整日,以至于流连展馆不舍离去。 那次展览也有白安念的作品,她画的也是虾,石炽生在看学生作品的时候,特意对她提出了表扬,夸她的那副叫做“虾趣”的作品非常的别致。白安念是大胆的女孩子,从小就是。听到自己喜爱的人,如此称赞自己,她自背包里掏出一支笔,无比迅速滴跑到石炽生的面前伸出左手,“石老师,谢谢你的夸奖,请给你我的号码好不好,我喜欢你画虾的样子,你不可以拒绝一个崇拜你的女孩子”。彼时,石炽生身边围绕着一些和他一样初出茅庐的小画家,众人一边唏嘘,一边怂恿他留下号码。他拿起笔在她手心留下了她想要的11个数字。 年轻的白念安并不知道她伸去的那只左手,对于一个中年男子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并且,她早一步被这男子吸引、诱惑。她忘记了,南京自己还有一个“要好一辈子”的男朋友;她忘记了自己只有19岁,而那个男子已经36岁,并且已有家室。石炽生也忘记了这些。他们执拗地认为爱可以战胜一切,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怎么样都要在一起。 4.白安念,原来我知道不对 有些爱存在,却注定不受祝福,比如白安念爱石炽生,石炽生爱白安念。 21岁的时候白安念从学校毕业,她几乎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家当搬到石炽生为她准备的房子。她空去一间房,做为他们的画室,将自己和石炽生的画摆放其间。她将那些画从左到右的摆一遍,又一副一副的调换位置,总觉的怎么摆都不符合心意,就丢下满室的瓷板不理。她抬头看看灯,觉得太过刺眼,石炽生的眼睛很敏感,在强烈的光线下,很容易红肿流眼泪,她拿出备忘的本子记下:灯光要换成柔和的黄。她搬个凳子坐下看着窗口,窗帘的颜色太过阴沉,她也不喜欢,石炽生也不喜欢,换成明黄色的吧,要不绿色的也成。这么想着,白安念已经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她跑到窗口往下望,恰恰可以看到石炽生回来时必经的那条路。 世间万般事物,你想的越是美好,就越容易破碎。白安念搬到那栋新房子的第一天,窗口可以看到的那条路,的确等到了来找白安念的人,只不过不是石炽生,是石炽生的妻子陆莹。 白安念认识这个女人,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找到这里,她拉好窗帘蹲在门旁边,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和咒骂声,骄傲的白念安只能蹲坐在门的背面,一言不发。这不是石炽生的妻子第一次找到她,她整个21岁所有的甜蜜当中都参杂了这个女人的咒骂声。白安念20岁的时候开始和石炽生在一起,她21岁的时候陆莹知道了她的存在,她甚至去过白安念的系里,去过白安念的宿舍;她给白安念下过跪,求她离开石炽生,也扇过白安念的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白安念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这个女子,这种害怕源于知道自己有过失,是那种理亏三分的害怕。 她想过要离开石炽生,可是每一次都只是想想,想完就过去了。她爱石炽生,到不能离弃的地步。
5.一场车祸,毁了三个人 她知道他回不来,可是,他为什么回不来。 “安念。这件事情,关于石炽生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韩径看着对面的人,她不说话,面容冷清的不太正常,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些我都记得,我知道石炽生回不来了,看到他画给我的瓶子我就全记起来了,我记得是当时我和石炽生在同一辆车上,是陆莹开车不顾一切的撞过来”白安念眼里慢慢泛起泪花,“炽生说,死是最好的出逃,他逃出去留下了我。” 那场车祸,一死两伤。石炽生死了,留下两个女人,一个失忆,一个迄今还躺在景市的医院里。“出逃”是石炽生最后的作品,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无力周旋在两个女子之间,才会想要出逃。 “我猜测你是记起了她,这个地方,我曾看过你和石炽生在这里吃今天一样荷叶蒸饭,你现在的神情和那天像及了。”白安念不哭不闹这才是韩径最为担心的。 白安念起身,她突然觉得世界原本就是如此,不清明,不厚重。每个人都只在过着自己的生活,她的生活里不可能还会有石炽生,怎么样都不可能再有这个人。既然如此那么又何必哭闹呢。她的脑海里依旧浮现石炽生的那句话:安念,我真的不希望你走,不要离开好不好。 “韩径,我们回家吧。” 白安念与石炽生的故事结束了,那就再吃一次荷叶蒸饭,然后回家吧。 关于石炽生,如果可以没有记忆也是好的。 6.梦魇,伤痕绕指牵魂 她杜撰记忆,选择在面目全非的记忆里忘却。 白安念回到家后,便不再想出来。她记起石炽生的那一刻内心纠结一处疼痛。她恨他,恨她原来早就想摆脱与她的爱;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知难而退,为何要爱上石炽生以至于不能自拔。 窗外一排梧桐树,有一棵树,不知为何歪歪扭扭的长在路的旁边,与路旁其他的树相比,它是丑陋畸形。白安念看着它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旋转、旋转、落地,落到地上,与其他的叶子混淆一起,再也分不清是谁的叶子了。 白安念爱石炽生,石炽生爱白安念,如果是爱情能够种出树,那么就是那棵畸形了的树,不受世人甚至自己看好,却执拗的生长。可是,它的叶子毕竟还梧桐叶子,他们的感情也只是世间到处可见的男女之情。 这些现在的白安念想不到。 白安念觉得自己该伤心,也不该伤心,于是索性记住石炽生那句不让她离开的话,然后内心将之杜撰成自私的蛮横的无礼的话。瞧,石炽生就是这样的人,不值得白安念喜爱。 安念,我真的不希望你走,不要离开好不好。这样想时,内心石炽生的这句话再次涌上心来,白安念捂住头,疼痛让她蹲到了地上去。 原来,这伤痕一直在,绕指牵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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