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谁还在原地等候

红桃六

曾经的一切，现在看来是多么的无知可笑。嘲讽过后便是无尽的思量。是谁说等候也是一种幸福，那么，亲们，烟雨江南，我愿用此生最美的青春与你们共舞。

                                                    文 \  江小月-

  1、

米苏来我学校的那天，空中飘着小雨，微风缓缓地吹过，使得雨丝成45度角旖旎而下，落在校园路上迅即消失不见。乐小米说，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其实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忧伤只是幸福的表面笼罩的一层轻纱，看似裹得严实，却在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悲剧的是，我的忧伤像极了黑夜里的幕布，任你怎么撕扯都纹丝不乱。而每当我伤心难过的时候，米苏都会抱着我一同哭泣，轻拍着我后背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我们一直在一起。

    其实我本不是那么忧郁的人，不过偶尔思绪泛滥的时候感伤几回罢了。我打电话给米苏，把沐风在学校所做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她，以及我那个隐瞒了很久的秘密。有时候语言是多余的，在感情面前它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米苏沉默良久，说了句“亲，你等我”。挂完电话，一阵忙音，让我落入无尽的回忆里。

    那个臭小子在哪？这是米苏见到泪眼婆娑的我所说的第一句话。估计这个世界也只有米苏会叫他臭小子了。我没有说话，牵起她的手向食堂跑去。不是说女生伤心的时候猛吃零食就会舒坦一点吗？那天我和米苏竟有包下食堂的念头。然后，我们遇见了他。

    雨一直下。在我们眼里初秋的雨是落寞的，而在他看来，却是无比的浪漫。我和米苏坐在食堂靠窗的座位，默默地望着他和一个女生相拥亲吻。我收回虚弱的目光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滚烫的珍珠奶茶。米苏打翻了我的奶茶杯，狠狠地对我说，沈言，你不要这么颓废好不好？这样的人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如此为他？然后便抱着我一起哭得死去活来。
  2、
  沐风是米苏的邻居，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喜欢他是在高二那次校运会上。准确来说是因为那次运动会而对他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还记得我和米苏戴着学生会的袖章混进了运动场，主要是想偷偷送几瓶水给我们班的运动员。怎奈赛场太混乱，我们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班的人在哪比赛。就在我们傻呵呵的准备穿过跑道的时候，200米冲刺的运动员呼啸而来，我被糊里糊涂的撞到在地。米苏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感觉鼻子、右脸火辣辣的疼，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在学校附近的诊所。母亲偎在我枕边看着我，眼里分明还充溢着液体。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注视我这么久，尤其是在她和父亲闹离婚之后，这样疼爱的眼神让我受宠若惊。母亲捋了捋我的头发，哽咽的说，幸好你没事，听到你们班长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学校出了事，我差点就吓晕了。我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张憔悴的容颜，什么时候我那年轻的妈妈耳边也多了几根白发？突然觉得好委屈，母亲为了我们操劳了那么多，我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因为我恨，我恨他们给了我一个纠结的家庭。曾经她和父亲嚷着要离婚的时候，我是那么严厉的呵斥了她，像个大人惩罚犯错的小孩一般。此时，我看着她，说不出的罪恶感，顿由心生。

    后来才知道，是班长沐风将我背去了诊所，还打电话给了我妈。从此我的视线里、记忆里，便多了一个他。现在想来实在可笑，我是有多么的傻，才会痴痴地为他付出。倘若我将给他的爱给一半给父母，我的家庭就会多出更多温暖。而我为他几乎倾尽一生所有的爱时，却听到他说，对不起，小言，我喜欢的是米苏。

  3、
  -
沐风和米苏都住在美丽的青弋江畔，让人神往的地方。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他叫米苏假小子，米苏叫他臭小子，每一言一语都充满了暧昧。我知道米苏把他当兄弟，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喜欢的是米苏。感情是自私的，不容分享的，正如这初秋烟雨只在江南小城徘徊一样。

    秋意掠影，掠的去回忆，掠不去心疼。

    如今沈言喜欢沈沐风的事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了。有人说，他们不是兄妹吗？怎么会有这种不伦的感情？讽刺。“谁说同姓就一定是兄妹，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多舌。”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却在话音刚落时，脸被抽的生疼。那是一个多么粗暴的女生，我竟然得罪了她。用米苏的话说，找抽。

    我因为沈沐风被打的事传到了他的耳里，那天放学后，他拉住了我的手，像拖把一样把我拖到了阳台。第一次牵手，如此的不堪。

    小言，到底怎样才能让你明白？你这又何必？沐风把目光轻轻放去远方，抬眼望去，天空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记得父亲问过我，你知道为什么电视剧每次拍到悲情的地方都会下雨吗？那时，他和母亲第一次向亲戚们提出离婚。我说，主人公要分开，因为不舍而哭泣，下雨只不过起个环境衬托的作用而已。父亲摇摇头，并不是每次别离都有不舍。我问，你呢？对我妈真的没有感情了吗？他静默，在烟雾中迷离。

    我说，沐风，你想说的我做不到。浅笑。转身离开，黯然留下他一个人在阳台发呆。

  4、
  究竟为什么那么喜欢沐风？我也说不清楚。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与我父亲的相貌有三分相似吧。我很爱我父亲，所以我也很爱他。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总忘了幸福是怎么离去的，轻的我不曾听到它离开的脚步声。

    就在母亲第八次提出与父亲离婚，这个家彻底碎了。父亲收拾衣物准备离开的那天，我问他，你真的一点不舍也没有吗？他没有回答，掏出一根又一根红双喜大口大口的吸。从小到大，只有父亲最懂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一眼就可以明了。正如我喜欢沐风，不过在无聊的时候用手在被雨打湿的窗玻璃上写了个“风”字，他就打听了关于沐风的一切。

    之后的日子，我不愿意住在家里，我想逃离，逃离出这片阴影魔障。然后米苏把我带去了她家。美丽的江南小城，青弋江畔，我梦里梦外向往已久的地方。我扔去手中的素伞，踩着烟雨，仿若要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米苏告诉沐风，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了。不知为何，看到他轻隆的眉头，我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知道他喜欢米苏，他不希望有个电灯泡华丽丽的搁在他们中间。尤其是像我这样让他头疼的电灯泡。

   5、
   这个秋天雨水格外的多，也给本不欢快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伤感。我倚在江边的柳树上，淡看云卷云舒。江水是那么的清澈，容不得一丝杂质。不禁想，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清晰透明？我对沐风的感情不是，和米苏的友情也不是。

    谁也不知道米苏的高考志愿是我偷偷更改的，录取通知书到达的时候，米苏哭了，沐风也流泪了。只有我，躲在江边，一个人笑，笑的没心没肺，直到眼泪成线，流入江中万劫不复。那天的阳光格外的虚弱，仿佛生命已经耗尽。而我一直坐在江边，不敢回去，其实是不敢面对米苏，不敢面对沐风。

    或许，在感情里我太自私。但我真的很爱他，就像爱我别离已久的父亲一样，说不出的想念，画不出的疼。米苏去了我隔壁城市的一所大学，而沐风终于留在了我身边。有时候真的很替自己感到悲哀，为了爱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米苏，我负罪太深。但我始终不敢向她坦白，尽管我知道她一定会原谅我。我不是好的知己，我也佩不上完美的沐风。

    沐风的生活里少了米苏便开始放纵，抽烟、打架、翘课，他成了十足的混混。我爱他，这些的这些我都能忍受，唯独受不了的是，他会随处和不同的女孩子接吻。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女孩，每一个都神似米苏。呵呵。他始终忘不了她。

    有些人一旦爱上了，就画地为牢，万劫不复。

   6、
   跳出回忆，回到现实。米苏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对我说，小言，咱不哭，咱去骂骂他。然后她牵着我的手走出食堂，丢下了那些还没有挥霍完的零食在桌子上叹息。米苏愤愤的走到沐风身边，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光。在他抬眼间，我分明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继而迅速转入黯淡。

    沐风推开那位无辜的女子，摸了摸右脸，态度360度大转变，他竟然大声的吼了米苏：“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这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看来几个月的大学生活已经彻底让他变了一个人。这一切都怨我吗？本来三个人说好的都填这所大学，唯独米苏“出尔反尔”，沐风怎能不恨？我在想，倘若换作我，他或许还会暗自高兴，终于可以甩了我这个电灯泡了。

    米苏也恼了，“我凭什么不能打？就凭你曾经那么爱我。”一句话蹦出，我们三个同时陷入一片死寂。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二人四目相视的样子，心隐隐的疼。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沐风给米苏的眼神，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奢侈。而米苏，明明就很爱他，却因为我一直压抑着她的感情。米苏啊米苏，你给我的情我拿什么来还？

    我哭了，是时候该让三个人的纠葛告一段落了。“沐风，米苏的高考志愿是我偷偷改的，你不要再怪她了，她是真的爱你的。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勇气让我可以说出负累已久的秘密，可能是爱情，更可能是友情。说出后才发现，坦然也是一种面对。

    米苏和沐风终于在一起了，看着他们的幸福我也没有之前那么愧疚。我对他们说，你们俩崽子要是敢不幸福的话，我就回家跳青弋江，做鬼都要在你们家附近飘荡。沐风说，小言，你丫也太毒了吧。语落，三人一起笑的莞尔。

  7、
   父母离婚后，第一次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现在才发现，最悲哀的不是失恋的我，而是连自己女儿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的母亲。听着母亲焦急的询问“是言言吗？是不是言言？”我好恨自己，恨自己当初满脑子的沐风，竟然忘了去挽留他们的婚姻。对着电话，二十多年来，终于开口说了句，妈，我想你。电话那边蓦地安静下来，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知道那是一种喜极而泣的幸福。

    母亲对我说，其实离婚本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她已经上了年纪，话语也变的多多，她不愿意父亲因为烦她而过的不幸福。离婚只不过最最无奈的一种选择罢了。许是很久没有通话了，那一天母亲对我说了很多，从她的话语里我分明听出了对父亲深深的爱，那是我无法比拟的。母亲挂电话前的那句话在我耳边回荡了很久很久。她说，爱情不是得到，是成全。

    原来，我和沐风之间的一切，父母早就知道了。那是在一个落雨的日子，我在被雨水打湿的窗玻璃上画了个“风”字。父亲笑着问我，他是谁？我羞红了脸，猫一样的跳开了。父亲在我身后说，我会知道的。没想到他是真的知道了，虽然至今还不清楚他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我还是很幸福，有个疼我爱我的父亲，以及默默守候着那个家的母亲。

    正当我快结束这个故事的时候，父亲给我打来了电话。他问我，还记得你们高中的班长沈沐风吗？就是运动会你晕倒那次送你去医院的那个，还记得他吗？从父亲的话语里，我听得出他的紧张，让我也感到了不安。我连忙对着电话点头，“记得记得，怎么了？他怎么了？”父亲突然哽咽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哭泣，竟然是如此的揪心。

   8、
   现在的我，生活很幸福，父母又在一起了，我也搬回了那个江南小阁楼。戏剧的是，家中从此多了一个哥哥。他的名字叫沈沐风。

    生活恰似一面平光镜，你对它哭，它就会对你哭，你对它笑，它也会回你更多的笑。父亲在调查我和他的恋情的同时，不小心发现他就是在92年那场洪水中被冲走的小孩。原本以为沈家绝后，祖父母给母亲施加太多的压力，父亲也被夹在中间抬不起头。整天在外喝酒不愿回家，那段时间，他们吵过闹过，因为我，他们的婚姻得以维持到现在。父母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如今哥哥找回来了，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绝对的喜事。

    家里决定摆桌喜宴庆祝沐风哥哥回家，看着热热闹闹的亲们，忍不住笑了。“笑什么呢？”沐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转脸看他坐在我旁边，用很温柔的眼神望着我。这眼神，不正是我奢侈已久的吗？激动之余，我说：“沐风，哦不，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以前…”沐风哥哥摸摸我的头发，亲切的说：“傻丫头，都是一家人。以前有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有个好妹妹。呵呵。”相视，一起笑的莞尔。

       正如米苏所说，等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母亲守着家等父亲归来，是幸福。米苏守在我身边等沐风，是幸福。我带着之前所犯的错误等他们所有人，也是幸福。

    那天晚上米苏写了一篇文字《我的左边只有孤单与我相伴》，看完很感动。我抱着米苏说，亲，你的左边有我，不孤单。浅笑。幸福在荡漾。

     PS：我是微笑着写完这个故事的，这是一个很温馨的结局，也是我所向往的和睦。爱情不一定要占有，成全也是一种美。当然，爱情不能作为人生的全部，亲情一样可以给人温暖。一直梦想能有个疼我的哥哥，就像故事里的沐风一样，给人很纯粹的幸福。谨以此文祝福全天下的兄妹。也纪念我与米苏十二年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