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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见妈妈在炕上睡得正香,就小心翼翼地翻妈妈脱下来的衣裤。她偷钥匙,想打开衣柜上的那两只旧皮箱。她要偷出箱子里的户口簿,然后登记结婚。她又把手伸向妈妈的枕头……妈妈竟然一下坐起来,骂:“你个死丫头!现在农村都到城里找对象,你偏要去农村找婆家。这不是下嫁吗?” 从城里嫁到农村叫“下嫁”,那么,从农村嫁到城里就是“上嫁”了?洋洋的母亲叫春英,从小生在农村。当年同村有个姓张的同学和她挺好,可她的爹妈非要她在城里找婆家。她也觉着张家比自己家穷,就随了爹妈的心愿,介绍给城里老赵家的老二,人称“二坏”。
其实,二坏家境也不算好。二坏爹在酒厂上班,整天喝得东倒西歪不算,还打老婆。
春英看城里人结婚都有皮箱,就哭着喊着要了一对儿皮箱,算是最值钱的家当了,买不起手表,买了块电子表充数。
结婚那天,二坏的迎亲队伍来到农村的春英家。按着当地的风俗,屋里娘家人把门反锁上,屋外的二坏要喊三声“妈,开门”。没想到二坏刚喊第一声:“妈,开门!”,这门“哗啦”一声,门和门框被一起拽下来。迎亲的人忍不住大笑。大家进屋转了一圈,都沉着脸出来了,告诉外面的人,别进了!耗子进去都流泪,太穷了!
春英毕竟是根本人家的孩子,省吃俭用过日子。二坏没继承他爹什么财产,倒是把喝大酒、打媳妇的嗜好继承了,气得春英抱着洋洋,整天瞅着那对儿皮箱和电子表发呆,眼泪跟着“吧嗒、吧嗒”往下掉。
洋洋十岁那年,二坏下岗了,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唯一的来钱道被堵死了。春英逼着二坏跟自己捣腾一些“零碎”摆地摊。
眼看洋洋初中要毕业。春英急了,她又让二坏蹬三轮车,可二坏说“我蹬不动啊!”二坏这几年脾气好多了,但身体坏了,让酒泡得就剩皮包骨了。
洋洋懂事地说,爸,妈,你们别费心了,我不读书了,我打工赚钱养活你俩。春英虽心疼女儿,可也没别的办法。洋洋这一去就是三年,这期间经常往家里寄钱,春英和二坏心里美滋滋的。
女儿回来了。继承春英的基因,变得亭亭玉立。“妈!我在外面认识一个老乡,人可好了,没少照顾我。”女儿亲昵地依偎在妈身边。
“男的,女的?”
“男的呗。”女儿有些不好意思。
“家在哪儿?”
“是我姥姥那个屯的,比我大两岁。”
“你姥姥屯的!姓啥?”妈妈一惊,着急地问。
“叫张海涛。他爸叫张振强。”春英脑袋“嗡”一下,血直往上涌。
“不行!”
“为什么呀?”洋洋拽着妈妈的手直摇。
春英心里明白,那个张振强正是她同村的同学。当年她嫌他家穷,没嫁给他,现在姑娘要嫁给他儿子,这不让村里人笑掉大牙?
“可我明天就要和海涛登记了。”“反了你!”春英气得把手伸进兜,攥紧了钥匙。
午后,随着洋洋的喊声,一辆面包车停在了春英家的房前。车上下来一对中年男女,开车的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也下了车。
“妈,这是张伯伯、张伯母,还有海涛!”
春英满心不愿意,顾及情面,还是把客人让到了屋里。寒暄过后,拉起了家常。原来那天是“三八”节,村里的妇女都到城里买衣服去了;男同胞借女人的光,都到城里洗浴中心洗澡、理发;洋洋的男朋友海涛,是开车来城里买种子和化肥的。
“眼看该种地了,我寻思两家老人见个面,晚间再到饭店一起吃顿饭。”海涛他爸说。
“不用了。”春英故意搪塞。
“放心吧,我们家不比城里差,也盖楼了,也烧暖气,有汽车、四轮车、还有摩托。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儿子开出租车、有时和我去给人家主持婚礼,搞搞录像什么的……你闺女到我家,我会像亲闺女一样……”海涛妈有点刹不住闸了。把手里的几个纸兜递给了洋洋,“这是伯母给你买的衣服。”
谁也没有注意,二坏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从外面拎着一把斧子进了屋,张家夫妇吓得脸都变了色。春英忙喊:“她爹!你要干什么?”说话间就去夺二坏的斧子。二坏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见他气冲冲地举起斧子,砸向了皮箱。“你把钥匙藏起来,我不劈箱子,能拿户口簿让闺女登记结婚吗!”他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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