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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杂侃] 上一代人的爱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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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7 09:5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朋友YUAN因病去世已经七年了。
  
   YUAN是我中学时的低班同学,我和她熟悉是在北大荒, 我们在一个农工班。YUAN给人的印象是要强,干活不惜力,而且总是乐呵呵的,没有生气或愁眉苦脸的时候。北大荒的知青生活,暂且不提。那时候,当地的老职工对知青的婚姻问题特感兴趣,总是喜欢在背后用嘴皮子给知青配对。YUAN就“配”给了同班的一位男知青。为什么这样配呢?首先是年龄相当,其次是男高女矮,个头相当,最后是两人相貌有一共同点,大锛儿头。这种“配对”原则有没有道理就不去论它了,有趣的是两三年后他们还真的恋爱上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包括恋爱方式。现在有些年轻人恋爱时爱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如胶似漆,一朝不爱了立刻声明“有情无缘”。当年的知青们恋爱时非常注意节制、修养、和距离;爱在心里,谈在外表,所以称为“谈”恋爱,不像老北京的话语那样直白浅俗:搞对象。
   那时候,YUAN和男友就经常在劳动之余“谈”恋爱。如此光明正大的恋爱方式是无须东躲西藏的,虽然北大荒的夏秋两季有很多可以躲藏的地方,小白桦林、高高的青纱帐等等,但是他们却经常大大方方地坐在机修场的矮墙上或小学校前的双杠上兴高采烈地聊天。有一次我在小学校操场上晾衣服,见他们各自坐在双杠的一头说话,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谈恋爱,因为他们并不是头贴脑袋地咬耳朵(文人讲话叫耳鬓厮磨),所以我听见他们在说你家如何我家如何,就不免插一杠子也说说我家如何,用现在的语言是谓傻了吧唧当了一回“电灯泡”。
   知道他们已经是一对“朋友”是在我快要离开北大荒时,YUAN告诉说,有老职工预测她将来如果有了孩子一准也是个大锛儿头。
  
   我们离开北大荒后再次会面是七十年代中在南方一家大企业。这时我才知道,我们的父辈原来还是同事。YUAN的父亲H是厂党委书记,母亲W阿姨是教委的领导。我比YUAN先到这儿,我到时YUAN还在另一城市的一个工厂里。我去拜望W阿姨,她说要把YUAN调来,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儿子们都在身边,女儿倒一人在外地。W阿姨的卧室床头上挂着一个挺大的镜框,里面是YUAN幼儿时代的一幅黑白照。看来YUAN真是她妈妈的宝贝女儿。我没问有关男朋友的事,因为我已经从我们另外一个朋友LI那里获悉,YUAN在母亲的命令下已和他了断了恋爱关系。不仅如此,YUAN的哥哥SONG当初在陕北插队时有个女朋友,也在母亲的命令下断了。W阿姨在家可是个权威人物。所以待到我和YUAN见面时,我也只字不提此事。
   W阿姨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儿女们的私情,然后就着手选“驸马”选“皇妃”。
   入选的“皇妃”是H家在东北时期同事的女儿MA,MA恰巧是机关学校工宣队的成员,所以我认识她,而且消息还是从学校获得的。从校长到老师纷纷传言:MA和H书记的大儿子谈对象呢。一开始我不相信,我觉得SONG气质高雅,文质彬彬的,那个MA俗了吧唧的哪配得上他?用现在的话说俩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我私下甚至奇怪W阿姨为什么不选LI呢?LI面庞清秀,身材苗条,言语文雅,论气质论才情都在MA之上(而且上好几个层次)。LI和SONG从小认识,其父亲在东北时也是H家的同事加朋友。
   不过我们都知道LI生性高傲,怪倔。曾经有好心的长辈给LI介绍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当时LI正在北京探亲,介绍人苦心安排此技术员以捎东西的名义去她家见面。LI见到此人,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他的大背头。回来就向介绍人一口回绝,LI对我提到此事时说她一看那“背头”就不顺眼,恶心。说实在的,当时的那种所谓“背头”也就是头发比“平头”略长一点,向后梳得整齐一些而已,比起现在的各种男式长发要规矩得不知道有多少倍。
   这话扯远了,还是回过头来说H家。后来我明白了,H家的主母不需要秀外慧中的才女,她要的是崇尚权威的儿媳妇。LI不行,她基本上不崇拜任何人,我听到的只有周恩来一人在被崇敬之列。不管怎么说,反正SONG就是和MA结婚了,我在分吃喜糖时也验证了学校里的传说。
   W阿姨为YUAN遴选的“驸马”不是什么老朋友的儿子了,是一个上海青年,叫JUN。也许因为W阿姨自己是上海人,所以要挑个上海女婿。我第一次见到JUN时就象看不上MA一样看不上他,甚至有过之。
   那天我本是礼节性地去拜见W阿姨,恰逢YUAN和JUN都在。JUN已经俨然是H家的毛脚女婿了,和我握手寒暄几句之后就去洗苹果。他洗得特别仔细,洗完用开水烫过,然后还削皮,然后满脸堆笑地递给我,那嘻滋滋的表情里明显透着得意和满足。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小受的家教出了什么毛病,对JUN这种彬彬有礼的举止就是看不顺眼,整个一个上海小白脸,哪点比得上我们北大荒的兄弟?
   后来有一次YUAN对我说,你知道我和JUN见面时谈什么吗?我们没话说就讲故事,你讲一个我讲一个......。当时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北大荒的黄昏后,小学校前的双杠上,一对年轻人坐在杠上兴高采烈地聊天。我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和惋惜,我不知道象YUAN这样开朗、活泼、大气的女子怎么去和这个上海小男人过日子?倒是YUAN说这话时表情平和,既不幸福也不烦恼,好像在谈一件家常事。而且她跟我谈自己的恋爱问题仅此一次,大部分见面时我们谈的都是各自的工作和身边的人事,有时还回忆北大荒的朋友,除了不提那个旧人。
   YUAN在职工大学做政治辅导员,一边带班一边跟班学大学课程。我在此补充一句,YUAN和她的哥哥以及一对双胞胎弟弟,H家的儿女们,性格都随其父,随和而宽容,这是他们能服从母亲的先天条件。
   第二年,YUAN的恋爱就出现了危机。事情都是LI告诉我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做哥哥的SONG越来越看不上JUN了,嫌他太俗,俗不可耐。这一看法恰好和我对SONG夫人的看法一致。只不过我对SONG夫人仅仅停留在看法上,从来不对任何人说就是了。而SONG对JUN就不仅仅是看法了,根本不愿理睬他甚至不能和他同在一屋,几乎到了有我没他的地步。YUAN和JUN已经进行到谈婚论嫁的程序了,SONG感到不能容忍亲爱的妹妹和这个俗物生活一辈子,就在家里煽起一股风潮,鼓动YUAN和JUN“吹灯拔蜡”。 H家为此还开了家庭会,可见YUAN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是如何的游移不定。
   据说家庭会开得还挺激烈,最后是宽容大度的H父一锤子定了音:算了算了,都要准备结婚了,亲朋好友都告诉了,就不要吹了。YUAN(其实应该说是JUN)的婚姻危机就算渡过去了。
   LI告诉我这些事后又说,听说YUAN在北大荒有过一个男朋友,那人怎么样?肯定比JUN强,你应该帮助YUAN说服W阿姨,让YUAN和他恢复关系,甩掉那个上海小白脸。
   我笑了,我说LI你真是个书呆子,这种事情我们怎能胡乱插手?再说我们那个兄弟已经另有女朋友了。我又说这个SONG也挺逗,自己的老婆就不俗气?不嫌自己老婆俗嫌妹夫俗。他是孝顺儿子难道叫YUAN做不孝之女?
   总而言之YUAN还是嫁给了母后钦选的夫婿,和SONG一样。
  
   如果因此就认为YUAN的生活不幸福,那就错了。如前所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方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福观。我一直认为,YUAN的追求,她的争强好胜从来就不在生活上。在生活中,在和朋友同事的交往中她一向是大度宽容的,特别像她的父亲。所以在家庭里,她也是个极能忍让的女人,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会把她视为旧式妇女,她可一点都不旧式。她的幸福在于工作,事业,这在于她比嫁个什么样的丈夫(当然除了“地富反坏右”不能嫁)可是重要得多。她一直边工作边旁听拿下了大学本科文凭,通过了英语关,最后硬邦邦地拿到了高级工程师的资格。现在的女青年喜欢讨论“干得好”与“嫁得好”的问题,这种问题到了YUAN那里简直就无可讨论。
  
   七十年代末我回到北京。YUAN则是九十年代年才调回北京的。她在原单位事业有成,决定回北京是为了女儿的教育问题。看来,自己干得再好也不如女儿的教育问题重要。十多年的岁月里,我们经常有见面的机会,尽管每次见面总要问问她女儿如何,再问候一番H叔叔W阿姨以及她哥哥弟弟们,我却从未打听过JUN“现在怎样”。这个上海小白脸在我的记忆库里竞没有一席之地,我把他忘到太平洋去了。
   我第二次见到JUN ,已经是1997年年底在医院的病房里了。YUAN因患结肠癌准备做手术。我见到JUN有点不敢认,脑子里迅速地转着:没听说YUAN离过婚吧,这是JUN吗?
   JUN好像长个儿了,人也显得粗壮些,不像当年那么一付面条相,另外,肤色好像也变了,很有点黑里透红的意味,和我脑子里过去那个上海小白脸不大对得上号,有点像个山东汉子,山东的帅哥靓妹在我眼里一直是很有档次的。不过,我还是从他那对大眼睛双眼皮上认出他了。
   啊呀!我说JUN你可是漂亮多了简直就是帅哥嘛!
   他说是吗?哪里哪里,还是她漂亮,便说边朝躺在病床上的YUAN歪歪头。
   我们全都哈哈笑起来。不知道是岁月改变了我还是改变了他,这次我见JUN很有点老朋友久违了感觉。
   医生判断YUAN患癌症至少三年了。三年来,她日益消瘦,却不去看病,因为一个又一个的工作项目,因为出差:甚至一次次错过体检。我说YUAN你还是干活不惜命整个一工作狂啊,她说这次如果能过关,以后不当工作狂了。她是说以后再不那么要强了,做一个平平淡淡的人吧。但是她没有能闯过去,上帝不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半年后,YUAN在深度昏迷中永远地睡过去了。
   接到噩耗的那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眼前是一片金光,隐隐约约看见一条隧道,也是一团白亮,直通向无尽的深处。一个似乎是裸体的全身发光的人跪在我的面前,我也跪着,我们相对而泣......。我很少做彩色的梦。我相信这是YUAN在向我告别,我相信她那美丽的灵魂已经升入天堂了。
  
   在YUAN由患病住院到去世的日子里,JUN不知道哭了多少回,那眼泪呀,真个是从黑夜流到天亮从冬天流到夏天。遗体告别仪式上,他红肿着双眼,泪水涟涟,呜呜咽咽地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YUAN的遗体上摆放着红白两束玫瑰,各是48朵,象征着她48年短暂的生命,红玫瑰是丈夫献给爱妻的,白玫瑰是女儿献给慈母的。
   我忽然想到,也许JUN并不是YUAN最爱的人,但是却最爱她的人。
   LI对他们有个评价:JUN从来也不是YUAN的什么支柱,YUAN倒是JUN的精神支柱。
   我觉得LI真是聪明过人,要不怎么结婚晚呢?聪明的女人都不容易出嫁。
   YUAN这一辈子,大概从没有享受过“靠在丈夫宽厚的肩膀上哭泣”之类的幸福,再说我也经常怀疑这种“幸福”仅存在于文人的笔墨中。实际上,我从未见YUAN哭过,一直到我最后一次去看她,听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不行了。但是她给了JUN无限的幸福,给了他一个象母亲一样聪明要强象父亲一样帅气的女儿,女儿在母亲去世后半个月,考上了复旦大学。
  
  
  
   附:我在回忆YUAN的爱情生活时,很是把H家的儿媳女婿贬了一番。其实这都是源于年轻时的幼稚狂妄的心态,我只是比较忠实地用三十多年前我的偏执的眼光来记录我的朋友,因为不打算当作家发表文章,所以写写也无妨,无非是在心里纪念罢了。几十年来,我早已明白自己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罢了,而且我觉得,做一个俗人挺好,“高处不胜寒”,俗尘里热热闹闹五彩缤纷,不寂寞,不冷清,多好。
发表于 2012-1-17 15:18:4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年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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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7 11:06:28 | 显示全部楼层
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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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7 10:4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沉痛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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