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镜花，我在红楼

谁许谁地老

许是最近又开始翻读古典的文字。
言语间。忽而又回到很多年前。带些古词的清酸浮华。
秦时明月汉时关。一段凋零。悠悠往事。
那时候。总是天真地以为。我的未来，势必会和文字生生相扣。

夏休的清晨。微光里握紧了《红楼梦》抑或《镜花缘》。
那时日，从不怕烈日。白白脆脆的皮肤，直以为是用来消受四十度的高温，练就一身水火不侵的皮囊的。
或是在午后转点的间隙。兜一腔的蔷薇情怀。和阳光赛跑。沿着老河的黄泥路和摇曳的野菊花。直走到夜色薄凉。遂想人生如若此番悠然。可好。
夜里泡了叶尖的眉茶。就了满床铺满的橘子。吃得满室都是浓郁橘香。便想起并刀如水，吴盐胜雪。念到纤手破新橙，不由痴痴笑。偶有雨点敲窗。梧桐滴翠。远处，是夜蛙和蛐蛐不休的鸣叫。
上学的早晨。便也是那般满腔欢喜。语文课上听他讲好听的句子。总是被叫起来脆生诵读。数学课趁张初阳讲板书空间。偷看窗外水杉清丽的枝桠。和倒数第二棵树上的丛丛鸟窝。前排的男生欢喜我，总是侧身坐。依稀记得他有英挺的鼻梁。课间挽着你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孩子一样寻找天空的蓝或者清远。而它，就在头顶。
忽然就有钢琴的声响。淡淡罩下来。那时是不懂得分辨。乐曲是否美妙。只是那样回旋的意境。怕是再也难寻到了。
那是多少年了。
多少多少年。

年少时曾因某人喜欢姜夔。他在那头朗朗地念。我在这边殷殷地记。或是《点绛唇》或是《踏莎行》。一遍又一遍诵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烂熟在心里，结成豆蔻或是丁香。
也曾念喜欢的诗词给他听。
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
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时别离。
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那时候是多么简单。只因为口中咀嚼着一个清朗的句子。便觉得唇齿间尽是爱的芬芳和清凉。
是日经过学校的花园。
鲜花依旧明艳。
只是喜欢的蔷薇并不是经年前茂密模样。
可见人也好。花也罢。早改了旧日时光。
这样悠然岁月的变迁。我们的情怀收收放放。终于至这样缄言。
我只得抬眼轻轻说再见。
原来千回百转，终应的是那一句。
柏绿椒红事事新。

是谁珍藏了我年轻的容颜。
是谁用温润的雨点敲打我的心间。
谁会在暗夜里忽然思恋我到难自持的痛。
其实我知道的。
若是愿意去相信。若只相信。便可不问真相。
真相何如。从容淡定。掩藏了我心意。
只是假装不知道这浮华盛世背后的荒凉。可好。
而我。亦是自私的。不要谁会知道。我其实也是怀念着的。
那些纯白的眼神。干净明亮。带着孩子的味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一句词。被千万人们传颂着。领悟着。向往着。
但它只活在人间词话的清雅念想中。
现实与其相呼应的，是张爱玲桃红配葱绿的参差对照和荒凉。
正印证了《半生缘》里许曼桢的那句著名台词。
世钧，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这才是真正的收梢。

亦舒说的对，
我们总是和一些人相爱，却和另一些人结婚。
这才是所谓现实的本来面目。

年少时，我们没有爱情。
那些自以为是的情感，
不过是镜花水月，
红楼梦境，
终究空欢喜一场。

你是镜花。
而我，
一直在红楼。
从来，都不是一个年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