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大伯修建的小路

郭大伯把小区挂满了灯笼,非常喜庆 台州黄岩教师公寓门口,郭和塔就站在旁边,陈旧的蓝色保安服沾着污渍,吊着的裤脚下一双灰蒙蒙的旅游鞋,帽檐一半遮住了已发白的眉毛。 这位69岁老人的头顶,门框上挂着两只红灯笼,是他出钱买的;不停闪着红色字幕的LED屏幕,是他出钱装的,花了2万元;他对面是条绿化带,树上的彩灯,是他出钱装的,大门口的水泥马路,是他出钱修的,花了20多万…… 老郭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他身患白血病,一年多前,刚从死亡线挣脱。 花了20多万办爱心食堂 退休前,老郭在房管处下面的公司上班,主要是帮人修房子,现在住的房子,是单位宿舍,三室一厅,租金每个月150多元。 客厅里,一台破旧的电视机,父亲留下的木柜和两只木箱,他家没有值钱的家具,稍微看起来新一点的绿皮沙发在一堆旧物里,显得特别刺眼,不过这也是女婿不要了送来的。 老郭本来也是有房子的。他原来住在横街路,遇到拆迁,分到了一套房子,可他卖了,45万元。 这笔钱被他拿去办“爱心食堂”了。 2005年,海棠小区的住户喊老郭帮忙来管物业。这是老郭二进海棠小区了。1996年,横街路一带旧城改造,大批拆迁户搬至海棠小区,老郭曾被领导派到这里。 那年,老郭59岁。 海棠小区是个老小区,当时有600多个老人,小孩也特别多,有的年轻人下班回家,太累了,不想烧饭……老郭就想办个食堂福利大家。 他花钱添了灶头,冰箱,消毒柜,桌椅,“爱心食堂”就此开张。早中晚三餐,每天只要5元钱,早上一元;中餐和晚餐各两元,三菜一汤,价格实在便宜——一个有馅的馒头只要一毛,每餐的三菜一汤有20多个品类可以随意组合搭配,而老郭每天要给买菜师傅1000元去买菜,另外还要付各种人工费……他前前后后贴了20多万元。 很快,有人开始质疑老郭的食堂——营业执照一直批不下来,卫生许可证还没拿到……附近的快餐店也集体反对……老郭被领导叫到了办公室,“你不要办了”。 老郭很委屈:“领导,办这个食堂,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 “人家不理解就算了”,领导的安慰并不能改变被取缔的局面。 花了15万元修路 这绝不是老郭第一次贴钱,也不是最后一次。 1996年,他被单位派去管海棠小区后,老郭组织小区的老人去跳健身操,他就给跳操的老人们每个人发了一套运动服,运动服是老郭叫人从广东批发来的,600多人,3万多元。 2000年的时候,他又给跳舞的老人买了运动服,夏装和冬装两季,老郭说买衣服是为了让人家觉得他们跳起来好看。 老郭退休后,相继去几个小区管过物业。每个小区的开支,他都一一放到资料袋保存着,上面写着时间和小区的名字,我看了看,就知道老郭在这些小区服务,都没赚钱。 2008年,他到一个小区管物业,一去,就做了几件大事:修建活动中心,修路,又是老郭自己掏的,花了15万元。 按计划,原本等剩余的20万元物业费收齐,或许还有点盈余,但签订的合同期没到,就有领导叫他不要管了,老郭也不闹,留下了装修一新的门卫室和活动中心给接班的物业公司,走了。 又贴了20多万修路 老郭是去年4月接手教师公寓的。 去年4月27日,教师公寓的几个老师来找老郭,原来物业公司觉得没钱赚,撤了,小区垃圾满地,门口的铜牌也被人偷了。他们想叫老郭负责下治安巡逻、花草修剪、水电维修、楼道清洁。 第二天一早,老郭就报到了,装修门卫室,粉刷、装门窗、电灯……中午12点,他正式上班。 公寓共180户人家,免去其中两家残疾人家庭,每年每户是350元,满打满算一年物业费也就62300元,小区三个保安,每个月1500元,一年保安工资是54000元,剩8300元,还要交各种费用…… 不到一年,他又贴进了20多万元。 做什么?修路! “小区大门口的道路只有5米宽,路上一辆车子停了之后,过路的车子就无法开了”, 再加上小区住户接二连三来说没地方停车。 老郭手又痒了。 “把路加宽,不是可以多点停车位了?车子就可以开了”,老郭计划,把河岸边80米长,8米宽的绿化带缩小,一边做马路,另一边做步行道,一直延伸到岸边,这样老人还可以站在那钓鱼…… 工程进行到一半,有关部门来了,说老郭这样不对,破坏了原先的设计——于是,把河岸边的步行道敲掉,重新填上了泥土…… 不过保留了另一边的改造,加宽了路面,浇上水泥板,前后花了23万元……有关部门说,被敲掉的路的费用,他们会补偿给老郭。 可老郭摆摆手,不要。 “老郭,你跟钱有仇啊?”有人问。 老郭“挥金如土”的故事,还有很多。 春节前,老郭想在社区里搞台文艺晚会,请了当地越剧团来演出。当地有个习俗,看戏前,要吃迎戏饭。 “老人们来看戏的话,就没工夫烧饭了,为了占位置也要早点去”,老郭就找了几家附近的小饭店,让大家去吃饭。 老郭把饭票发给老人,每人每天8元,早中晚三餐,早餐2元,中晚餐各4元,他还关照饭店老板,菜和饭都要做得软一点,他怕老人咬不动吞不下。 “饭票”的钱,他出一半,半个月,老郭又花了5000多元。 三次与死亡擦肩 这就要来说说老郭的身世。 老郭3个月大,妈妈就去世了,老郭是奶奶带大的,妈妈去世前曾交代奶 奶, “这个孩子长大了会很调皮的,但会是个好人”。一语成谶。 其实,老郭这大半辈子过得不容易,三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老郭在路桥读到高中一年级,就回到了黄岩,却因此而躲开一场劫难,离开的那年,学校组织全校师生春游,结果船在水库翻了,几百个师生全部遇难。 1974年,老郭29岁,突然生病,眼白泛黄,发烧发到40℃,住院住了半个多月,高烧不退,转院到台州第一人民医院,化验发现是伤寒(当时是属于很难医治的病)。 2002年,老郭去体检,白细胞3.5万个/立方毫米。而正常人,则在4000到10000之间。 老郭被确诊为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癌细胞最后会侵入老郭全身血液和骨髓。 医生建议老郭服用一种进口药。但市场上,一粒药就要200元,一天服用4粒,一个月疗程就要2.4万元。 老郭退休前工资是3000多元,老婆是七八百元,三个女儿生活都不富裕,这笔医药费,简直就是天价。 有对老夫妇知道老郭生病,让在医院工作的女儿帮帮忙,没想到女儿就是老郭的主治医生。 2004年,中华慈善总会正好在浙江寻找白血病药物治疗资助对象,在医生的帮助下,老郭幸运入围,享受终身免费服药。 2012年,老郭的病情得到缓解,但现在,他仍需要每天服药维持。 老郭觉得,自己的命就像是白捡的,“如果没有这个慈善行动,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郭的钱来得也不容易 老郭本来退休后有5200元月工资,被他拿去做好事了还不够用,他就去做保安,一个月还有2300元,最后钱也被他花在做好事了。家里一切开支都是靠老婆1000多元的退休工资。 我问老郭老婆,“他这么往外扔钱,你不心疼吗?” “钱反正是要花的”,老郭老婆双手一摊,其实她也无奈。 每天傍晚6点,老郭就拎着大包小包出门,包里装着DVD播放机、收录机、碟片杂七杂八的,到海棠小区活动中心,开门,扫地,烧茶水,等大家来,跳舞结束,老郭检查锁好门才回家。 去年年底,海棠小区的老人们跟老郭说,下雨天,他们在外面跳舞跳不成了,是不是可以去活动中心跳……活动中心,是老郭管海棠小区时修建的,一直闲置,老郭答应了。 老郭花了980元请摄像的人来拍了大家跳舞的场景,片子拍好了,没机器放,他就叫人去买了台播放机;本来跳舞的人自己带着收录机的,老郭怕“万一坏了,没音乐了,大家跳不好了”,就叫人去买了收录机…… 老郭说,“家里买菜搞卫生,我搞,老婆还不同意,说我搞得不干净”。 可什么通下水道通化粪池了,只要人家一个电话,他马上就赶去。“人家都很信任我,都叫我去帮忙”,老郭似乎在这种“随叫随到”“有求必应”中获得被需要,被认可,他很满足,“我很高兴的”。 教师公寓小区门口,贴着一封表扬信:“郭和塔同志:我们是海棠社区36幢住户,由于污水道断裂堵塞5年余……当您得知后,马上找人挖阴沟、通水道、换污管、平地面、植绿草……这种急人所急,为人排忧解难、助人为乐的精神使人感动,特以此信聊表感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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