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方式背后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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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许倬云先生在一篇纪念胡适的文章中回忆自己初到美国读书时（他去美国读书是胡适为他争取的奖学金），接触到的第一位同学，一位到大学来修学分的中年人建议他把读书的时间留出一些看看周围的人和物。许先生因此也建议去国外留学的青年学子在读书之余“也要张开眼睛看看人家生活方式背后的精神。”
　　 什么叫“生活方式”？我们读中学时，经常被教育要反对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究竟什么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在我们是比较模糊的，最简单的理解貌似吃好穿好生活舒适就是资产阶级了。但是这样的理解和“社会主义一天天好起来”，和“赶美超英”又有些矛盾，因此对我们的具体教育一般是说不能羡慕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更不能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如果转换公式，那就是我们不能羡慕谁吃得好穿的好，更不能追求吃好穿好。如果我们今天吃的穿的比昨天好了，哪怕好了一点点，我们只须记住是谁给了我们今天比昨天的好。更简单的理解，就是我们的生活可以一天天好起来，但那不是我们可以自己去追求的。
　　 太复杂了！
　　
　　 小沈阳说，当我们吃肉而别人没有肉吃时，如果我们不能把肉分给别的人，那我们不要吧唧（bia ji）嘴也就是为善了。我觉得他这是胡扯，bia ji嘴和吃肉还是吃窝头有什么关系？
　　 我小时候，家里对吃饭的方式管教很严，双肘要靠在桌边上一手端饭碗一手拿筷子，用勺盛汤喝时要把筷子放下不可横在手里，夹菜只能向靠近自己一边伸筷子，小孩子吃饭不许说话（他们大人可以说），更不须说bia ji嘴了。
　　 我兄弟刚成年时被送去西北某部当兵，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生活很苦，一年到头以粗粮为主，本来他在家也是被教育吃饭不出声的，当兵几年回来居然biaji biaji起来了，我们很奇怪。兄弟说，我觉得这样吃饭很香，吃粗粮都能吃出肉味。兄弟说，在部队吃饭排着队进食堂就坐，执勤的战士把饭菜都布好，大家挺胸直背地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听到值班排长一声“开始”，立刻端起碗筷闷头咀嚼，吃饭时严禁说闲话，所以整个大食堂里不免回响起一阵阵雄壮的“biaji biajia……”进行曲。
　　 我上高中一年级时在杭州。有一次春游，同学们沿着西湖步行（其实我们上学时春游还是秋游都是步行），我和两个女同学在队伍后面边走边聊天，我对同学甲说，同学乙家里做的一种鸡蛋稀饭非常好吃，香极了，同学乙就说如何如何做。第二天我们就被团支书找谈话，被批评为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后来过了好几年，我已经是一个知青了。有一次利用回家探亲的时间读完了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芬历险记》。回到队里劳动休息时，我给同伴讲里面的故事，特别把骗子表演“阳台情话”和“奇异动物”讲的绘声绘色，大家听得哈哈大笑。过了几天。我又被队里的党员知青找谈话，被批评为宣扬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往事不堪回首。其实直到现在，谁要是让我用一句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我是说不清楚的，至于它的背后究竟有什么腐朽的没落的精神（或思想），我更说不清楚了。
　　
　　 现在“小资”二字非常时髦，一些报刊媒体也公然宣扬小资生活方式，但是到底什么是“小资”，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就属于“小资”？我也搞不清楚。如果翻看那些五彩缤纷乱花眯眼的时尚杂志，怎么看怎么也不过是现在时兴穿什么吃什么，还有往脸上身上涂抹什么，然后呢，也不过就是到哪里去游山玩水。不错，衣食住行属于生活方式的内容，现在生活好了，我们也总算有权利谈论一下自己向往的生活方式。但是，这些时尚杂志，还有那些标榜“小资”的文章，究竟从其鼓吹的生活方式中提炼出了什么精神呢？
　　
　　 许倬云先生在他的文章里没有具体描述美国的生活方式，不过是说了一些给他影响深刻的小事。
　　 他的老师威尔逊，上课时总喜欢说“我们不知道。” 一学期下来，一位日本学生不免就问道：“究竟我们知道的是些什么呢？” 威尔逊幽默地回答说：“我们知道的，就是我们不知道！”许先生说这是一种“存疑、尊重别人与不专断”的精神。
　　 许先生自幼双腿残疾，留美读书期间有幸得到一家医疗机构的免费治疗。医院里一位住院主任医师曾向他表示，如果台湾有政府出资免费治疗残疾儿童的机构，他愿意去服务。许先生感谢他“愿意为中国人服务”，但是医师说，“他根本就没有想为‘中国人’服务，他想到为世界上一个医生不足的地域的人民服务而已。”许先生觉得这是真正的“民吾同胞”精神。
　　 美国大学生好提问，“课堂上师生像仇人一样，但是课堂下是朋友。”有一位印度裔教师，在学生的咄咄逼问下，最后说“我是印度人，印度事我当然比你们知道得多。”此话一出，举堂哄然。美国学生说：“我们只接受理论和证据，我们不接受任何人的权威判断。”许先生称此为“不服从权威的精神”。
　　 这样的“存疑”、“民吾同胞”、“不盲目服从权威”等等的精神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之中培养的？
　　 我不知道（我可不敢代表“我们”）。
　　
　　 面冷心热（老面）的随笔《你从一杯咖啡看到了什么？》已经攀爬到40多页96篇了，是这几年闲闲书话原创文字的第一高楼帖，其中大部分已编辑成书，老面是不是准备写到一百篇，就潜力来说不成问题。
　　 一杯咖啡，是“小资”生活方式的一个小小场景，你从中看到了什么？题目很有意思。老面的这些短章，从咖啡的历史谈起，到咖啡的流布，咖啡的制作，咖啡的品牌，独具特色的咖啡小店（或大牌店），和咖啡相关的美学，到与咖啡有关的传说，还有古今中外各色人等之喝咖啡或品咖啡或说咖啡……。
　　 老面的文字温和流丽，优雅中挟带着幽默和诙谐，就像和三五好友聚会，各自端一杯咖啡闲侃天南地北，在氤氲飘香的咖啡气息中，在类似小资的闲谈中，对人生的品味，对人性的思索，对文化的感悟，对历史的叹息，徐徐道来。
　　 我记得老面在帖子里自称工科生，从事的工作也和工程技术有关。闲闲书话里有不少理工科出身的网友，文字水平很是了得，“理工”之余，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后面，是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
　　 老面勤奋工作、努力读书、游历世界，广结善缘，遍尝各地咖啡，在品尝的同时也“张开眼睛看看人家生活方式背后的精神”，然后，他写了一本小书，书名叫做《一杯咖啡de时光 —— What’s in a Cup of Coffee》。
　　 这种生活方式背后有什么精神？这我说不好。不过，这肯定是一种值得称道、羡慕和向往的阳光人生。
　　
　　 《你从一杯咖啡看到了什么？》 帖子链接 —— 呵呵，不用了，就在那里。